第154章
小家伙仰头看着他喝那么快,不由道：“阿玛你要不要再来一碗？”
他这话一出，康熙和阿哥们都有些好笑，屋内的气氛都由沉重变得轻松一些。
“再来一碗就给你喝。”康熙放下碗道。
小家伙光闻到药味就觉得苦,立刻捂住嘴巴摇头表示自己不要喝。
药喝完，康熙示意阿哥们都退下。
阿哥们不敢打扰他养病,一起行礼告退。
走之前胤礽本来想带上小家伙,但他却不肯，没办法只能自己离开。
目送哥哥们走后，小家伙重新拿起书看向躺下来的康熙。
“阿玛，要不要我读书给你听？”
“好。”
康熙应允后,小家伙立刻捧着论语读起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
清脆的声音里透着点奶气,听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康熙想到小时候一听他读论语就会睡着的小家伙如今却会自己读论语,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身体本就不适,加上刚喝过药，听着听着就慢慢闭上眼睛。
小家伙读得倒是挺认真,等他睡着有一会才发现。
“阿玛……”
承安小小声喊一句，发现阿玛真的睡着后,趴在床边轻轻摸摸他的脸,随即继续坐下来读书，不过这次读书的声音要轻很多。
阿玛在生病，小家伙也没什么心思玩，就一直守在床边读书,感觉累时就起身趴在床上看他。
梁九功见他一个上午就没怎么挪过地方，快到中午时立刻劝他去用膳。
“我要等阿玛醒来一起吃。”小家伙摇头道。
梁九功与刘才轮流哄他几句后,没办法,只能先拿些糕点放在他手边。
平日里在用膳前这段时间,小家伙是别想碰其他吃食的，因为康熙怕他吃不下饭。
然而今天有机会吃，小家伙却不是很想吃。
直到快正午时，康熙终于醒过来，瞧着精神稍微好一些。
“阿玛！”
小家伙看到他终于醒来，高兴地趴在他身边。
康熙先问了声现在的时辰，随即看向他：“可用过午膳？”
“没有。”
见他摇头，康熙轻咳一声后道：“怎么这个时辰还未用膳。”
“我想和阿玛一起吃。”小家伙伸手轻轻拍着他胸口道。
康熙这会什么胃口都没有，示意他先去吃。
“我不饿，我要等阿玛一起吃。”小家伙说完，面向康熙将脑袋轻轻挨着他胸前，动作间透着几分依赖，几分撒娇。
康熙抬手轻抚他的发顶，见他坚持不肯自己去用膳，只能示意梁九功让人将午膳送过来。
“嗻。”
生病最怕的就是连胃口都没有，梁九功见他要和小阿哥一起用膳，语气都微微上扬。
片刻后，一张桌子被抬到床边，上面摆着适合康熙这会用的一些汤汤水水，还有小家伙喜欢吃的菜。
小家伙本来还要喂康熙吃，但康熙想到他还饿着肚子，哪里肯。
“朕不用你喂。”
承安这会确实有些饿，见阿玛坚决不让自己喂，只能端起小碗赶紧吃起来。
这会早就过了小家伙平日用午膳的时间，所以他吃得略微有些大口，让人一看他吃饭就觉得香。
康熙就着他的吃相勉强喝了几口粥后，到底还是吃不下，微微摇头示意人不必再喂。
“阿玛你怎么就吃这么一点点？”小家伙看到他一碗粥都没吃完，皱眉道。
“朕吃好了，你慢慢吃。”
小家伙没有慢慢吃，而是大口大口解决完碗里的饭菜后，端着他之前剩下的大半碗粥走到床边。
“阿玛啊……”
康熙有些无奈，但见自己不吃他就一直举着勺子，只能张开嘴慢吞吞吃起来。
小家伙也不催他，而是将碗抱在怀里小口小口地慢慢喂。
看到儿子认真而耐心的模样，康熙心里一软，倒是稍微恢复点胃口。
“阿玛真乖。”小家伙把一碗粥喂给他吃完后夸了一句，转身又端过来一碗汤，“来，再喝点汤~”
康熙能吃完那碗粥就很不错了，哪里还喝得下汤，赶紧道：“朕待会还要喝药，喝了汤就喝不下药。”
小家伙微微拧眉，最终道：“那你尝一口，这个汤特别好喝。”
康熙拿他没办法，只能低头尝了一口。
他嘴里这会其实尝不出什么味道，不过喝完汤却点头道：“确实不错。”
“那我下次再让人给你煮这个汤喝。”
康熙见他小大人一般的模样，不由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康熙到底年纪大了，这一病，药没少喝，病情却是时轻时重，好一点时能下床走动几步，坏的时候直接卧床不起。
太后年纪更大，这消息被死死瞒住，根本不敢传到她耳边去。
而自从康熙生病的第一天起，小家伙就哪里都不愿意去，坚决要待在他身边。
康熙一开始是怕他过了病气，后来却是见他最近跟着自己一起瘦了一圈，心疼得不行，想让他出去转转，别一直守在自己跟前。
然而这会就是阿哥们上门来哄他都不好使，甚至连出宫玩都吸引不了他。
在胤禔试图直接抱他出去时，小家伙还罕见地冲着哥哥们发起脾气来：“我哪里都不去，哥哥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他话落，直接变成小金龙飞回康熙床上，整条龙缩在枕头边。
“你不想去玩就不咳咳……”康熙想哄他一句，话没说完就又咳嗽起来。
龙形状态不方便的小家伙立刻变回来，伸手替他轻拍起来。
“阿玛，为什么你喝了那么多药还没好？”小家伙一开始只是拧着眉头，话说完眼睛都微微开始红起来。
与此同时，胤礽已经走上前扶着康熙坐起来，并将一杯温水送到他嘴边。
康熙喝完水后看向身旁要哭不哭的小儿子，心里叹息，语气却故作轻松道：“大概是阿玛喝的药还不够多，再喝一段时间就好了。”
“那我去给阿玛熬药！”小家伙听到这话立刻要起身。
“凡事过犹不及，药每天也不能喝太多。”康熙说完，伸手摸着他脑袋道，“你已经许久未去宁寿宫，去给你皇玛嬷请个安。”
“我等等再去。”小家伙边用脑袋蹭着他的手心边道。
“听话，今日就去，否则你皇玛嬷一直不见你，万一过来就知道朕病了。”
“为什么不能让玛嬷知道你病了？”小家伙仰头露出不解的表情。
“你皇玛嬷年纪大了，不能让她担心。”
康熙好说歹说，总算哄得小家伙答应。
未免小家伙说漏嘴，阿哥们从清溪书屋出来后，由胤礽、胤祺一起陪他去太后那边。
之所以不全部一起去，也是怕阵仗太大反而惹得太后怀疑，另一个也是康熙身体不适，阿哥们要忙的事情都不自觉变多。
说起来，自从康熙病后，朝堂上顿时就开始人心浮动。
甚至有个别胤禔、胤礽曾经的旧部重新开始联系起他们来，显然是觉得他们既然被解禁，说明还是有争一争的希望，想要赌一把博个从龙之功。
阿哥们近些年与康熙之间的父子关系本就因为承安的缘故而要亲近不少，再有他小小年纪就因为康熙生病而寸步不离的照顾，为此都瘦了一圈，阿哥们心里多少有些触动，这会哪还有旁的心思。
于是那些因为康熙病了而按耐不住找上去的人，全都没在阿哥们面前讨到好。
甚至也就是康熙这会身体不好，否则胤禔他们都要直接在他面前参那些人一本。
当然，实际上不用他们参康熙已经心知肚明，毕竟他这么多年对朝堂的把控可不是假的，即便这会在病中，只要他想知道的事，就没有能瞒过他的。
总体来说，对于这段时间儿子们的表现康熙还算满意，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真的熬不过这个冬天，似乎也可以放心的去了。
康熙想着想着，视线无意间落到床头附近的椅子上。
那是最近这段时间小家伙常待的地方，他会坐在那里给康熙喂药喂饭，还会在康熙醒时读书给他听……
康熙想到这个尚且年幼的儿子，忽然觉得好像也不能完全放心，毕竟自己只是病了他就担心成那样，若是真到那一天，他还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子。
另一边，小家伙已经被两个哥哥牵着带到宁寿宫。
太后一看到他，立刻就摸着他的小脸关心道：“怎么忽然瘦了那么多？”
“玛嬷。”小家伙听到这话心里想的却是阿玛最近才瘦了，忍不住张开双手抱住她。
“这是怎么了？”太后搂着他看向另外两个孙子。
胤祺见胤礽不开口，只能道：“可能是长牙不舒服。”
长牙不舒服这个理由既能解释小家伙为何瘦了，又能解释他为何现在闷闷不乐。
太后听完就信了，甚至下意识以为他最近没过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心疼地摸着小家伙的脑袋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承安从小就喜欢吃，不过最近看着阿玛生病的模样，好胃口都没了。
这会听到太后的话，小家伙下意识摇头。
“玛嬷让人给你做葫芦鸡怎么样？”太后想到他喜欢吃这个，不由道。
康熙病后饮食比较清淡，他没让小家伙跟他吃同样的东西，但小家伙却主动陪他吃，倒是真有好多天没吃过葫芦鸡。
毕竟是最喜欢吃的东西，小家伙反射性的咽了下口水。
太后见此，立刻吩咐人去给他做。
小家伙在清溪书屋里闷久了，这会出来透透气，心情倒是稍微放松一些，等葫芦鸡送上来时，闻着那个香味他顿时就馋了。
他最近天天陪在康熙身边，眼见都瘦了一圈，阿哥们心里都挺担心的，这会看到他开始吃葫芦鸡，胤礽、胤祺总算放心一些。
胤礽更是顺势吩咐人送一些鸡汤过来，坐到他身边趁着他吃葫芦鸡的功夫时不时给他喂一口。
太后瞧着他们兄弟关系这么亲近，脸上露出慈祥而又欣慰的笑容。
清溪书屋。
小家伙回来时，正赶上康熙在喝药。
“阿玛给！”
承安看到他已经喝完药，立刻从荷包中摸出一块糖塞进他嘴里。
康熙含着他喂过来的糖，笑着问他和太后见面的情况。
“阿玛你放心，我没有告诉玛嬷你病了……”
小家伙握着他的手说话时，感觉头又有些晕的康熙慢慢躺下来，一开始还在认真听他的话，没多久眼睛就渐渐闭上。
大概是年纪大了，康熙这次的病情十分反复，像这种和小家伙说着话就突然睡过去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小家伙出去一趟换换心情后，本来脸上还带着点笑容，可在看到阿玛又睡着时，眼眶忽然就开始变红。
呜呜阿玛呜……
对上阿玛消瘦苍白的脸，再想到他最近一直躺在床上，经常一睡就是很久，小家伙眼泪无声地落下来。
大概是怕吵到他睡觉，小家伙紧抿着嘴巴都不敢哭出声，只一个劲流着眼泪。
我不要阿玛生病呜呜……
就在小家伙哭到双眼模糊时，其中一滴带着淡淡光芒的眼泪打在康熙手背上。
直到小家伙哭得肩膀微微抖起来时，候在不远处的梁九功才发现他在哭，赶紧上来哄。
小家伙却是抬手“嘘”了一声，随即抹着眼泪小声道：“我不哭，不能吵阿玛睡觉。”
一个是伺候了一辈子的主子，一个是看着长大的小主子，梁九功听到他的话，眼眶都跟着热了几分，忍不住偏过头偷偷抹泪。
小家伙擦干眼泪，贴着康熙的手在床边上趴下来，眨巴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梁九功发现他靠在床边睡着了，想吩咐人将他抱到床上去睡，却发现他紧紧握着康熙的手不放。
这会天气已经越来越冷，没办法，他只能拿件厚披风替小家伙盖上。
太阳落山时，屋内的光线渐渐暗下来。
小家伙还趴在床边睡得正熟时，康熙却睁开眼睛醒来。
比起之前头疼、乏力，身体哪哪都不舒服，康熙这次醒来感觉精神都好了很多。
感觉手上传来的触感，他微微抬头就看到趴在床边眼圈微红的小家伙。
康熙猜到他为何会哭，心里叹息一声后，自己往床里挪了挪，示意梁九功等人将他抱上床。
有他配合，梁九功等人总算将小家伙抱到床上躺下来。
然而小家伙刚挨着床没一会就睁开眼睛，在对上康熙的视线时，立刻坐起来喊他：“阿玛你醒了！”
“还睡不睡？”康熙伸手将他搂进怀里问。
承安张开双手反搂着他，摇摇头后期待地问：“阿玛你是不是病好了？”
“哪有那么快，不过这会确实稍微好一些。”
“太好了！”
这日之后，康熙的身体开始一天天好起来，小家伙脸上的笑容也终于变多起来。
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康熙前几日甚至已经在心里思量起身后事，这会渐渐康复，视线不由落在身旁越发黏人的小家伙身上。
被注视的小家伙正搂着他的胳膊，脑袋也挨在他身上，软乎乎地问：“阿玛你午膳想吃什么？”
之前康熙卧床不起时，小家伙都不敢太用力往他身上靠，这会他能自己下床在罗汉床上略坐一坐，终于敢整个人黏在他身上。
康熙随口点了几样菜，却都是小家伙爱吃的，其中包括葫芦鸡。
显然，他这是心疼小家伙最近陪着自己都瘦了，想让小家伙多吃点将肉补回来。
“阿玛你真好~”承安听到有葫芦鸡，高兴地用脑袋蹭着他。
午膳时，小家伙习惯性的想喂他。
“朕可以自己来。”康熙接过他手中的碗筷道。
哪怕他已经有力气自己用膳，小家伙吃饭过程中还是忍不住投喂他。
“阿玛来，喝口汤。”
康熙有些无奈，但想到他这些日子的贴心，到底拒绝不了。
十一月底，康熙终于康复，气色也因为小家伙的努力投喂看起来还算不错，唯一能看出他病过一场的大概就是比中秋节前要消瘦许多的身形。
身体好了，康熙便准备恢复早朝，然而重新上朝的第一天就遇到难题——
“阿玛你快睡觉，不要去上朝。”小家伙趴在他怀里阻止他起身。
康熙轻轻推他一下道：“为何不让朕上朝？”
“天还是黑的，外面又那么冷，万一你再生病怎么办？”小家伙一面说一面将他抱得更紧，显然是被他这次突然生病给吓到。
康熙对他的关心很是受用，但不上朝显然不行，只能哄他让自己起来：“你听话，朕是皇帝，哪有当皇帝不上早朝的道理。”
“不要。”小家伙摇摇头后替他出主意，“反正哥哥们也要上朝，让他们替阿玛上。”
康熙哭笑不得道：“这可没办法替。”
最终，为了能去上朝，康熙只能带上小家伙一起。
从清溪书屋出来时，小家伙没变成小金龙，而是牵着他的手边上御辇边念叨：“阿玛你真是不听话，天那么黑，这么大的风还非要去上朝……”
康熙最近确实挺纵容他，但也耐不住他这么念叨，与他一起坐进御辇中后立刻伸手轻捏他的脸问：“你是阿玛还是朕是阿玛？”
小家伙见他板起脸，立刻扑进他怀里不念叨了。
康熙轻笑一声，伸手将暖呼呼的小家伙搂进怀里。
御辇停下来时不用康熙提醒，小家伙自觉地变成小金龙圈在他手腕上。
时隔许久后康熙重新上朝，殿上的文武百官三呼万岁的同时，心里想法各异。
康熙视线从底下扫过，身上透着帝王特有的威仪，令人不敢直视。
某些心虚的官员察觉到他的目光时，忍不住将头埋得更低。
停朝这么久，今日的事情还挺多，小家伙偷偷看了看底下的哥哥们后，不知不觉就窝在康熙手心里睡着。
接下来几日，小家伙都跟着他一起上朝，见他没再生病才放心。
这日上午，康熙看到他又跟着自己来到澹宁居，不由提醒道：“你是不是该去读书了？”
最近这些日子，承安就像个小尾巴一样，阿玛去哪他就去哪。
康熙正是对他最心软的时候，也没舍得说他，但眼见自己不说他就准备这么一直跟下去，还是不得不开口。
“我有在读书呀~”小家伙举起手里的那本《论语》向他示意。
最近他都没去跟胤礽读书，倒是待在康熙身边把一本《论语》背得滚瓜烂熟。
康熙无奈地看他一眼后，故意板起脸考校起来：“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何意？”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要忧虑别人不了解自己……”
小家伙还是很聪明的，只要是胤礽教过的内容，康熙都难不住他。
可即便如此，他也受不了康熙一有空就考他，于是在被从早到晚考了三天后，终于坚持不住地抱着《论语》回去找哥哥。
康熙望着他匆忙的背影，唇角不自觉上扬。
说实话，小家伙能坚持三天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心情莫名有些愉悦，接下来处理奏折都更有干劲。
而另一边，胤礽本来还以为今年都看不到小家伙过来跟自己读书，没想到他突然就来了，倒是颇为惊讶。
小家伙走近，胤礽看到他脸上气呼呼的表情时，不由道：“这么不愿意看到二哥？”
“才没有，我可想二哥了！”小家伙张开双手抱着他道。
胤礽伸手将他抱进怀里，低头轻抵着他的额头问：“那你鼓着脸做什么？”
“是阿玛，他总是考我……”小家伙告状道。
胤礽稍微一想就猜到皇阿玛考校他的原因，笑着轻揉他的脑袋：“那你就好好读书，让皇阿玛以后都考不住你。”
“好，我要好好读书，然后回去考阿玛！”小家伙举着手里的《论语》道。
胤礽见他这么有志气，含笑鼓励他两句后带着他去无逸斋读书。
因着小家伙最近黏康熙黏得紧，阿哥们都没什么机会见他，得知他终于重新跟着胤礽读书的消息后，纷纷来到无逸斋，一时间无逸斋倒是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