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触不可及》三
这天深夜，张凯起夜上完厕所，正要回床睡觉，却被一阵沉重的呼吸声吸引了注意力。
他停住脚步，凝神细听，确定了呼吸声是从隔壁的房间传来的。
作为全职陪护，张凯睡觉的卧室与富豪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并且中间有道拉门可以相通，以便出现紧急状况的时候，他能够及时赶到。
此刻，这道拉门发挥了作用，不仅让张凯听到了异常的沉重呼吸声，并且还通过拉门，及时来到了富豪的房间。
“怎么了，你还好吧？”他走进房间，询问道。
“嗬，呼，嗬，呼。”富豪没有答话，胸膛剧烈起伏着，额头、脸颊、脖颈上满是大颗大颗的冷汗。
张凯打开灯，走近床边，发现富豪的身体状况很是不妙，但他又不是医生，不懂该如何处理，只好赶忙去卫生间用冷水打湿了一块毛巾，放在富豪的额头上，看能不能有点作用。
“老赵，怎么样了，好点没有？”张凯一边问，一边注意着富豪的情况，要是再这么下去的话，就得叫医生过来了。
“嗬，呼。”富豪张大了嘴，极力控制着呼吸，就连两颊的肌肉都在不自觉的抽动着。
“慢慢呼吸，别急。”见情况没有继续恶化，张凯暂时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或许是短暂的疼痛消退了，又或许是毛巾降温起了作用，总之富豪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呼。”张凯放下毛巾，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去了。
时间已经是半夜了，来了这么一通之后，两人也睡不着了，于是张凯将富豪抱上轮椅，带着他出门散步。
镜头给了一个特写，这次，张凯没有忘记要扣上安全带。
深夜的路边，橘黄色的路灯下，有几只飞蛾盘旋往复。
张凯推着轮椅慢慢走着，随口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药物的副作用而已。”富豪苦笑一下，说道：“虽然我的身体没有知觉，但大脑还是能感觉到痛苦。”
两人天南海北的闲聊着，走累了就在路边找了间通宵营业的快餐厅进去坐一坐。
“你吃吗？”张凯啃着鸡腿，顺便给对面的富豪递了一个鸡翅过去。
富豪摇摇头，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忽然笑了笑，开始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他曾经有个深爱的妻子，两人在大学校园里相遇，毕业后便结了婚。
他们彼此相爱，本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但是妻子连续的流产，导致再也无法怀孕，两人最终领养了一个女孩。
为了排解无法生育所带来的痛苦，他们迷上了各种极限运动。
有一次，两人去跳伞，当时天空中下起了大雨，一般来说，恶劣的天气状况下是不能跳伞的。
可两人一时冲动，决定按原计划继续跳伞。
冲动带来的结果就是，富豪第三、第四节颈椎折断，尽管医生全力抢救，保住了性命，他却因此瘫痪，而妻子则永远的失去了生命。
听完，张凯抿抿嘴，似乎是在想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富豪话题一转，说试用期已经结束了，张凯正式得到了录用。
还没等张凯高兴，富豪继续说了下去，让他把面试时拿走的金色彩蛋还给自己，因为那是妻子送给自己的礼物，对自己意义非凡。
“我，额，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张凯眼神躲闪，支支吾吾的解释道。
……
镜头一转。
第二天下午，张凯去了一个学校门口。
虽然碍于面子，他没有当面承认是自己偷拿了彩蛋，但他对此还是挺在意的，想要悄悄找回来，然后再还回去。
可是他当时把彩蛋放在了家里，他又被母亲赶了出来，不好意思回家，所以只能拜托弟弟妹妹帮忙在家里找一找。
等了一会，学生们放学了。
张凯接上妹妹，询问彩蛋的事情。
妹妹说自己已经在家里找过了，没有找到。
张凯烦恼之余，又得知弟弟因为和同学打架，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了，说要让家长去领。
妹妹本来打算回家跟母亲说的，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张凯赶忙制止了，自己进了学校，被老师说了一通后，把弟弟给领了出来。
走出办公室，张凯问道：“你为什么要打架？”
“没有为什么。”弟弟对他的关心爱答不理。
走出校门，张凯本想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吃晚饭，谁知弟弟一把甩开他的手，跟几个混混走了。
“唉。”
望着弟弟离去的背影，张凯先是生气，而后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和自责。
谁让他这个哥哥没有做好榜样呢？弟弟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
生活虽然糟糕，可还要继续下去。
张凯回到豪宅，接着开始工作。
新的一天，富豪又开始和网友聊天。
还是和之前同样的方法，先由他口述，秘书再转成文字。
只不过这次，张凯就坐在一旁。
听着听着，他实在忍不下去了，提议道：“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你们直接打电话不好吗？”
富豪瞥了他一眼，不想理会他，“我们继续，刚才说到那儿了？”
秘书看了一下电脑，念道：“我很赞同你的说法，因为。”
“对，因为。”富豪想了想，继续说道：“因为这本书。”
“我觉得你们还是打电话会好一点，因为你的念叨快把我烦死了，”张凯站起身，表示自己对于这种腻腻歪歪的交流方法实在无法忍受了，跑到秘书身旁，对照着聊天软件上的个人资料，自作主张的给网友打去了电话。
“诶，你别给她打电话，快挂断！”富豪赶忙制止。
张凯才不管那么多呢，反正你也没办法站起来阻止我。
“喂，你好。”电话接通了，传来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
张凯把手机放在富豪的嘴边，示意他快说话。
富豪张张嘴，硬是没敢出声。
女人问道：“你好，能听得到吗？”
富豪咽了咽口水，“额，你好，我是赵维远。”
“哦，是你啊。”女人有些惊喜。
两人交谈得十分愉快，电话直到挂断都没有冷场过。
结束通话后，女人发来消息，表示想要交换照片。
这让富豪有些为难，他不知是不是该坦白自己瘫痪的事实。
张凯认为这种事情不该隐瞒，于是帮他做了决定，选了一张他坐在轮椅上的照片。
但在即将发送时，富豪却反悔了，让女秘书偷偷换了一张瘫痪前的照片。
……
晚上，张凯回到卧室。
自从上次去了画展，他就起了画画的心思，买了一堆画笔、画纸、颜料回来，开始尝试着进行作画。
他不懂什么风格、手法、技艺，只是随心所欲的肆意涂抹着。
接下来的几分钟，方远用几个片段式的镜头，将张凯的生活给展现了出来。
白天，他跟富豪一起去看话剧表演，两人笑着吐槽演员的造型。
晚上，他在作画的时候，富豪娇蛮任性的女儿闯了进来，嘲讽他的画作一文不值，他气冲冲的跑去向富豪告状。
又一个白天，他认真给富豪按摩完以后，做好了心理准备，从医生那里接过了橡胶手套，虽然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但还是顺利完成了帮富豪清理排泄物的工作。
晚上，富豪把女儿叫到房间，严肃的训斥了她，教育她在对待别人时要学会尊重。
过了几天，张凯的画作完成了。
他把秘书和管家叫来欣赏自己的“大作”，出人意料的是，两人都觉得很不错，就连富豪在看到这幅画以后，也是大为惊讶，完全没想到它竟是出自张凯的手中。
在一次散步时，富豪随口说了一句，“这轮椅太慢了。”
张凯顿时来了兴趣，忽悠着富豪换了一个更快的电动轮椅，然后两人坐着轮椅在街道上“飙车”。
这段镜头有很多笑点，观众们就和银幕上的张凯一样，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同时，大家也清楚的看到了张凯给富豪带去的改变有多大。
富豪因残疾而封闭的内心，变得越来越开朗，笑容越来越多。
在此过程中，张凯也受到了富豪的影响，常挂在嘴边的脏话不见了，开始学习绘画，接触古典音乐，远离狐朋狗友。
不断的接触当中，两人都从对方那里学到了一些东西，彼此都发生了积极的改变。
……
过了一段时间，富豪的生日到了。
因为他喜欢古典音乐，所以女管家为他找来了一个小型的室内管弦乐团。
宽大的客厅中，乐团开始演奏，宾客们整齐有序的坐在座位上，安静听着乐曲。
张凯姗姗来迟，见座位已经坐满了，为了能够坐在喜欢的女秘书身边，他穿过人群，拍了拍秘书旁边那人的肩膀，“不好意思，你能不能移个位置？因为这里本来是我的座位。”
那人抬起头，看了看他，拒绝道：“不能。”
张凯眨眨眼睛，直起身体，看起来是要放弃了。
那人见张凯知难而退，也就收回了目光，只是这家伙似乎有意的在秘书胸前停顿了一下，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里看。
张凯注意到了这个举动，顿时不想走了，继续拍那人的肩膀，“快让我一下，你往旁边挪，让一个位子出来就够了。”
那人本想装作没听见，奈何张凯毅力非凡，一遍又一遍的说，将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那人实在没了办法，只好不甘不愿的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张凯。
“这就对了嘛。”张凯美滋滋的坐下。
那人没了座位，本想叫旁边的人把位置让给他，可惜人家根本不搭理，于是他顿时就尴尬了，站在原地一脸的茫然。
“哈哈哈。”看到他这模样，影迷们笑得很是开心，谁叫他之前偷看秘书来着，这就是自作自受。
管弦乐团停止了演奏，生日聚会的上半部分结束了，大家搬开座椅，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闲聊，等待着一会的午宴。
张凯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路上发现有个房间里传来哭泣声。
推门一看，原来是富豪的女儿在哭。
他问道：“你干什么呢？快下楼啊，等会就要吃午饭了。”
“别管我。”说完，女孩从椅子上起身，扑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怎么了，出什么事？”张凯走过去，拉开了被子。
“走开，走开。”女孩推开他的手，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很是虚弱。
张凯撇撇嘴，拿这个小女孩没办法。
他朝房间里四处看了看，在桌子上发现了一个空药瓶。
“这玩意你从哪弄来的？”
女孩看了一眼，又转过头，闷声闷气的答道：“从管家的包里拿的。”
张凯猜到了她的想法，笑道：“你吃这个干吗，自尽？哈哈哈，那你可就想多了，你只会拉一天的肚子而已，因为这只是泻药。”
说完，他很没有同情心的放声大笑。
正处于青春期的小女孩被拆穿了心事，有些难为情。
笑过之后，张凯追问事情的原由。
犹豫片刻，女孩说出了原因：她被男朋友甩了，而且男朋友还花着她的钱去讨好别的女人，并且不止一个。
女孩希望张凯能帮忙教训一下劈腿的男友。
张凯一开始没心思管这些小孩子之间的感情纠纷，可是看女孩哭得让人心疼，还是忍不住答应了。
与此同时，富豪和之前那个老朋友也在一个房间聊天。
富豪朝墙上的一幅画扬扬下巴，问道：“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值个20万吗？”
那是张凯的画，被装进了画框，挂在墙上，看起来还真有点样子。
朋友看了看，摩挲着下巴，说道：“这画有它的风格，看起来还不错，是哪个画家的作品？”
富豪强忍着笑意，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从别人那里淘换回来的。”
“唔。”朋友沉吟片刻，“虽然我可能不会花20万买它，但是我觉得这幅画未来的升值空间还是很大的，几年之内翻个三倍五倍的也说不定。”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富豪点头表示赞同，嘴角露出了一抹坏笑。
和银幕上的富豪一样，首映现场的观众们也在暗戳戳的偷笑。
要知道，这位老朋友之前可是信誓旦旦的说张凯“不是一个好人”，还劝告富豪一定不要把张凯留在身边。
可是现在呢，他却看着张凯的画大加赞叹，称赞它“有风格”、“升值空间大”，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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