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节 实力砸场子(三)
“卖艺娼伎的命本来就不值钱。”
青衣侍者慢慢走到皮康的画作前,沉思片刻,方才说道:“画中一猫攀伏在石上,仰头注目枝头三只小雀,似欲捕捉,雀儿安详适意,完全不知危险将至。”
李如柏站起身,用竹笛轻轻敲打着手心,笑问道:“你也嗅到危险了吗?”
他挑眉,目光淡漠的看了李如柏一眼:“我只是就画论画。”
李如柏哂然一笑:“依我之见,在杨楼,危险随处可见,根本避无可避,这家杨楼到底是寻欢之地还是悲伤之地?”
他淡淡扫视了一周,说道:“这里可以让人欢笑,也可以让人伤心,因为每个人的欲望和追求都不同,让来到这里的客人都能做个美梦,这就是杨楼存在的意义。”
李如柏抚了抚竹笛上的红色穗子,这是雨轻在梁国时送与他的,他还让雨轻亲自把穗子系在笛尾。
李如柏走近一步,意味深长的说道:“无论是噩梦还是美梦,终究会醒的,我听说这家杨楼的主人杨望崧不喜欢与官府人打交道,可是贺内史已经开始怀疑春香的死与年初发生的几起连环凶杀案有关,银仙又被杀害,若是杨楼主不肯出面解释,这杨楼是很难再开门做生意了,摊上了人命官司,就算开门了也不会有生意的。”
青衣侍者不动声色的低了低头,轻声笑了笑,然后走到厅门口,停下步子,半转过身来说了一句:“那就请卜掌柜给他们二位好好解释一下吧。”
李如柏望着青衣侍者走远的背影,暗自思忖道:“看来此人不是泛泛之辈,柴六郎先前打听到杨望崧是个姿貌短小的中年男子,那么这位青衣侍者又是何方神圣?”
卜凯这才开口道:“我以为银仙是跟着那个男人逃跑了,不成想她竟然——”
雨轻截住他的话:“哪个男人?”
卜凯老实回答道:“他叫冯延龄,曾找老鸨为银仙赎身,说好上月十六就会拿钱来给银仙赎身,不料当日银仙就逃跑了,我也派手下四处追查,至今未能寻到她的踪迹。”
雨轻微微点头:“那么春香究竟是病死的还是被人谋杀?”
卜凯犹豫着答道:“春香死得很突然,也很奇怪,那晚她就趴在书案上,像是睡着了,手中还握着一支毛笔,身上并无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故而我也没有报官。”
“春香被葬在何处?”
“在城北郊十里坡附近。”
与此同时,王祷、梁辩、桓潜和濮阳良玉已经驱车来到城西兴贤巷一座废弃的宅子前,这里原先是濮阳良玉的外公王伯林的别业,王伯林只有一个独女,在他临终前嘱咐过女婿濮阳映,这座宅邸万万不可变卖,也不可租赁出去或借给他人居住。
梁辩环顾周遭,房屋破败,杂草丛生,轻笑道:“我真看不出来这座宅子哪里好,就是变卖,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濮阳良玉无奈的说道:“原先家父有派人过来打理这园子,偶尔也会来这里住一段时间,后来家父遇到一个术士,说这座宅子不祥,不适合住人,我的弟弟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可惜他不到一岁就不幸夭折,家父便相信了术士的话,从此以后这座宅子也无人打理了。”
王祷走在最前面,淡然说道:“事有凑巧,物有偶然,术士之言不可尽信,这宅子地段好,布局沉稳大气,如果重新修缮一下,应该会是一座好宅子。”
雷岩就走在王祷身边,瞟了他一眼,低声喃喃道:“不是说这宅子曾闹过鬼,幸而嵇康不惧他们,若是像你这样胆气不豪,儒雅文弱之人碰到了那几个鬼,就如同羊入虎口,岂有生还的可能?”
王祷偏头看了看她,微笑道:“我不确定这里有没有羊,但是我却看到了一只虎。”
雷岩霞飞双颊,王祷调侃她是一只母老虎,她轻轻嗔道:“虽然我不属虎,但却救了属虎的家伙两次。”话毕行步如风,顷刻间就和他拉开了一段很远的距离。
濮阳良玉惊诧不已,问道:“哪里有虎,我怎么没看到?”
梁辩坏笑道:“这里不会有老虎出没的,从旁边的草丛里突然窜出一条蛇来,倒是很有可能的,濮阳兄还是要小心些。”
这时草丛间真的有动静,王祷身后的护卫立刻提高警惕,用手按住佩剑,只听见一声猫叫,原来是一只野猫跃出草丛,又飞快地跑走了。
桓潜移目望向不远处被锁上的门,开口问道:“濮阳兄,那里是什么地方?”
濮阳良玉解释道:“那里是云栖院,嵇中散当年就借住在那个院子里,在嵇中散去世后,外祖父便命人锁上了这院子的门。”
桓潜又问道:“你有进到云栖院看过吗?”
濮阳良玉摇了摇头:“外祖父没有给家父留下院门的钥匙。”
梁辩当即说道:“过去这么多年,门上的锁早就生锈了,即便有钥匙也是打不开的,直接把锁砸了就是了,我们此行都是为了帮贺内史调查新娘连环被杀案,濮阳兄应该不会介意的。”
濮阳良玉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反正这里已经变成废宅了,尽快找出新娘连环被杀案的真凶,我也好给陈留毛家一个交代。”
在梁辩的随行小厮把院门上的锁砸开后,他们就相继走进院中,濮阳良玉听他母亲讲起过,这院中曲折游廊,千百竿翠竹掩映,鹅卵石铺成的石头小径,小小五六间房舍,后院还栽种着几株海棠,阔叶芭蕉,环境清幽雅致,是一个非常适合读书的好地方。
可到如今,翠竹成荫,潺潺流水,蜿蜒小径早已不复存在,只有荒草枯藤,根本找不到什么清晰的道路,厉生挥剑砍断很多老枝枯藤,在前开路。
雷岩独自去了后院,桓潜和濮阳良玉去了西边暖阁,王祷和梁辩则走进东边的一间书房,只见剥落的墙皮,残破的门窗,案上几卷竹简都被厚厚的尘土所封存,满屋的蜘蛛网,几只老鼠还在啃噬门框,因他们的突然闯入,老鼠们匆匆躲到暗处。
王祷观察着书桌的陈设,几支毛笔都被老鼠啃过,变秃了,其中一支毛笔是以白玉为管,旁边的砚台是碧玉材质,上面凸雕竹纹,一支竹枝叶横出,雕工颇为精巧。
梁辩拿起这个碧玉竹节式砚台,仔细端详着,发现砚台上面堆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背后还刻着上百个字,刚劲有力,但不像是出自嵇康之手。
他把砚台递给王祷,笑问道:“茂弘兄学识广博,可识得这是何人所写的书法?”
王祷看了看,剑眉微微蹙起,摇头道:“我也看不出,许是某位隐士的雅作。”
忽然从房顶传来异响,王祷和梁辩心下一凛,齐齐抬头望去,一根房梁断裂,屋顶上的瓦片瞬间倾泻而下,有个木匣子也从上面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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