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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一石三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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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醉酒,迄今,已是十年之久。

司马赋及将衣带缠绕月玦手掌上,牵连出一段繁华竞逐的往昔。

彼时月玦,白衣锦扇,腹有乾坤,是东景的神机太子。他若拟于月,自己便是尘,未经金戈铁马,不过一介蓬蒿。

天意难测,世道无常,终是月落霄汉,浮华碎成噬骨哀伤。

烛焰幽幽,司马抬眸,眼前白衣依旧,玉骨在手,沾酒便醉的毛病也是如鲠在喉,让他难以…言说。

若不自欺欺人,虽今非昨,然人如旧。

“师弟醉酒模样,赋及…终身难忘。”

月玦见司马赋及适才寒眸深渊,面色幽幽,便知他定是忆起那段如梦过往,那段豪可叱马挟弹飞鹰,静可同钓汩罗秋江的不复年少。

自然这等好事,少不了谢容。

只是他这声师弟,怕是事经多年,犹不接受事实。

“纵是你至今不肯认我为师兄,此事也是板上钉钉之事,你抵赖不得。适才你这一声师弟,可是忘了长幼之序?”

月玦抽回手,长身站起,澈目睥睨尚蹲坐在地之人。司马见他此番,心下生笑,莫不是站的比他高,便能令他甘叫一声师兄?

绝无可能。

挺身站起,俯他低垂眉眼,言语重肃:“我长你两岁,如何分这长幼?”

“师兄弟之称向来不以年岁长幼论,你与谢容入门皆迟于我,此事穷乐寺中,人人皆知。谢容尚认我为兄,你怎的如此不坦率。”

“入门早,又如何?”手中火折子微闪,隐隐渐熄,司马轻呼一口气,轻飘一句:“你又打不过我。”

适才为驱合欢之效险动内力,体内恨无绝蠢蠢欲动,心胸之中血气翻涌。好生不易将其压下去,适才闻司马一言,月玦只觉血漫喉口,气上心头。

何谓打不过他?

彼时只是不愿与之真格真章的动拳脚,竟给他如此自傲错觉。现下便是他欲好生教训他,倒是真没那番本事了。

百密一疏,悔不当初。

“休再说这些无用之言,有这般争个你长我短的功夫在,不若去寻密室机关。若是你我二人猜测有误,那密室主人便是要困死你我,不出几日,你我便要魂归于天。”

闻言司马赋及眸中一凛,心中亦无争较之心。此等密室在整顿京机厂时曾见过,亦知晓开启机关设藏之隐秘。现下火折将熄,耽误不得。

相视无言,彼意相通,借一豆烛火,寻一线生机。

那厢宋吉仓皇逃出房间后,便命庄中众人驱逐买客,闭门歇业。

宋吉强定心神,极力维持着宽肥脸上平和无恙的神态,迈开两股尚软的象腿,若无其事出了布庄。临行之前,将一矩形木牌挂于店门——打烊。

宋吉负手行于街邑之上,面上状若无事,实则心下惶惶。他只觉有人在暗中尾随,但回头张望几次,又没发现行为异样之人。

是他多心了?

转过几条街道,宋吉直奔长阳邑,他要去的地方,便是翠湖畔最为雄伟之处,瑁王府。

此时瑁王府,虎踞轩,代衡议事书房。

居正首者,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一袭麒麟暗纹锦服,正是瑁王代衡。

凝看堂内中央金蟾衔珠铜熏炉,袅袅淡烟飘忽不绝,安神香气却难结心头郁结。

代衡斜靠披裘大椅上,脸色阴抑,一对虎眼似空洞又似深不见底。一室沉沉,手中把玩持珠玉石相撞之声脆脆入耳。

兀然,贴金镶玉的朱漆房门缓缓打开,一踏玉底玄靴伴风而入,玉色履底纤尘不染,青乌靴头祥云暗绣。

代衡闻声坐直身,见那一袭玄衣轻飘而入,连忙起身相迎。

“长琴先生快请上座。”

来者轻拂玄纹云袖,向代衡略躬身颔首,动作间衣带飘飘似揽明月万千清辉,腰间悬佩相撞之音似为那人做奏:“瑁王爷客气了。”

唤为长琴者入堂坐了一侧太师椅,代衡即刻招呼侍在堂外的小厮备茶来。

外面小厮会意,躬身下去备茶,招待这位先生,得用明前龙井。

代衡带上房门,回身看向面带青铜獠牙面具之人,不见真容,只露双眸与那凉薄朱唇。

他招揽门客已久,起初此人到他府上之时亦是此番打扮,他曾命他揭下面具说话,可此人却以无颜见天日为由相拒。

一介布衣以青铜遮面见世袭王侯,可谓大不敬,纵有大才,他亦不纳。然此人四字之言,便教他留之重用。

“长琴观王爷长眉不舒,可是心中有堵?”

闻言代衡踱步至那袭玄衣身侧,一撩衣摆坐于长琴下首椅上,虎须微动,声色沉沉:“先生此前妙计,可是失策了啊!”

“哦?何以见得?”

代衡抬眼,青铜獠牙入目,他看不见长琴脸上神色如何,只见那露出得眼眸中,秋水无波。

“先生让我命冷剑鸣刺杀尉迟宏嫁祸月玦,本是一石二鸟之计,如今却是一无所成,如何不是失策呢!”

说话间,朱门轻启,绛紫衣衫小厮端了紫砂镶白玉茶壶入内,将茶水置于紫檀案上后,躬身退下。待朱漆房门紧闭,将瑟瑟冬风阻拦于外,代衡怅然:

“东景欲斩草除根诛杀月玦,本王便应下此事。作为回报,景宣帝可在本王起事之时出兵扰西风边境,秦昊必定会派司马赋及率兵相扛。届时帝都兵力空虚,本王便可直捣皇宫,一举成事!我听先生之计借刀杀人,然那月玦却没死!”

代衡怒而捶案,壶中茶水荡漾而出,明前龙井特有香气氤氲入鼻。长琴执壶自斟一盏,置于鼻下轻摇盏身,香气愈烈。

“此事不足挂心,月玦囚于西风,便是困于王爷手中,还怕除不掉吗?”

代衡面带怒意,愤愤而言:“虽是此话,然冷剑鸣亦是个麻烦。此人虽早已投诚于本王,然却一心归隐江湖。本王答应他只要这次杀了尉迟宏嫁祸月玦,本王便放他走。”

“放他走可不是王爷作风。”

长琴把玩杯盏,似心不在焉,代衡知晓此人心思玲珑,亦不隐瞒:“冷剑鸣知道的太多了,本王怎会轻易放他走?想在朝中除掉他,不说难以避人耳目,就是事后察查,也难保纸包不住火。不如将他放于江湖,而后派人除之!”

代衡自斟一盏仰头灌入肚中,摔盏于案:“冷剑鸣一死,京机厂厂主之位便会空缺。秦昊定会再擢人替补,到时本王暗动手脚,便可让京机厂厂主的位子落到自己人手中。没了京机厂,秦昊便是瞎了一只眼。只是没想到,竟半路杀出个司马赋及!这一石二鸟之计可不是尽数落空!”

闻代衡言语恨恨,长琴手中动作一停,俯眼茶盏之中青玉般茶水旋旋如涡,搅动盏中天地乾坤。

“王爷稍安勿躁,此计尚未落空,且不知长琴此谋,乃一石三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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