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仇恨
“我不会感激你,只会恨你!”路超站在高远的面前,“哪怕你不杀我放我一条生路。高远,你可要好好地活着,活到我再次走到你的跟前。”
看着路超愤怒的脸庞,高远点了点头,“大兄,一路保重。”
路超的手扬了扬,似乎想掴高远一巴掌,但终究是没有举起来,他只是用力地盯着高远的脸庞,似乎想将高远的模样深深的映进心里。一边的路斌慌忙走了过来,扯着路超向马车走去,他生怕路超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惹怒了高远,从而招来杀僧祸。现在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将路超塞进马车里,关上车门,路斌回过头来看向高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是路氏的老人,也是看着路超与高远一路长大的见证人之一,今天,他又见证了两个人之间的决裂。
高远走到了路夫人的马车前,车门仍然开着,此时的路夫人,脸上的泪痕已经擦干,神色也已平复,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高远,她没有说话,只是身子前倾,一只手伸到马车门上,轻轻的,却是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马车门。
看着在自己面前缓缓关闭的那扇车门,高远鼻子一酸,他知道,这扇门永远对他关上了。这一刻,他不由得想起了路鸿的脸庞。
他缓缓地跪倒在了路夫人的马车之外。
马车慢慢启动,马蹄轻扬,一辆辆马车从高远的身前驶过,向着远方而去。
曹天赐走到高远身边,将高远扶了起来,“将军,他们已经走了。”
高远抬头,沉默不语,远处。只剩下一片茫茫的雾蔼,地上除了数条深深的车辙,什么也没有留下,人走了,情也尽了。
“将军,路超是个极有能力的人物,或许,不应该放他走,他对将军您的恨意已深,将来。或许会成为我们的大麻烦。”曹天赐道。“我知道将军不想为难他,但将他带回辽西,放在扶风看管起来,让他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其频谱是最好的。”
高远看了曹天赐一眼,没有回答他,径直转身,向着山南城方向而去。
放走路超,是他对路氏心中的愧意。无论是路鸿还是路夫人,从小对他便照料有加,他一直记得当自己从重伤之中醒来之后,看到的路鸿那些惊喜交加的脸庞。
至于路超会成为自己的敌人。高远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自己的敌人还少么?无论是索普,还是檀锋,周玉。哪一个会比路超差,现在的路超比起他们来,还显得稚嫩。再往远处想一想,将来赵牧,李信这一类的人物,也会成为自己的敌人,比起他们来,路超还不够看,如果自己连路超都担心的话,那怎么去应付这些人?
山南城中,冯发勇喜气洋洋的迎接着高远的到来,这一次,他统带着一万余人的代郡左军秘密出击,一举拿下山南城,而付出的代价,几乎是微不可计,在赵国与秦国的战事之中,这几乎可以算得上近几十年来的最大胜利了。
而他更看重的是,拿下山南郡之后,代郡终于不用在时时担心着秦人的威胁了,相反,代郡只需要山南郡屯集大军,还会让秦人食不知味,睡难安寝。
“高将军,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用兵如神了。”他笑意吟吟,“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分化敌军实力,在局部战事之上,始终保持着以强击弱的碾压性优势,秦军再强,在高将军的面前,亦是土鸡瓦狗耳。”…
高远却没有他这么乐观,摇摇头,道:“冯将军,拿下山南城,的确值得高兴,但我们也要从这场战事之中,吸取足够多的教训,这一场战事,之所以能取得压倒性的优势,是因为我们双方始终处在一个不平等的环境之中,以有心算无心,以情报畅通来对付消息闭塞,如果不能轻易取胜,哪才是怪了。但这样的战斗,只会有这样一次,不会再次出现了,而在战斗之中,秦军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和顽强的斗志,却让我感到心惊,何仰光只是秦军之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将领,在此之前,我还从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但他已经足够棘手了,以后,你要面对的,恐怕是要比何仰光更为强大的对手。万万大意不得。”
“高将军放心,我们大赵与秦人交手数十年,我们一直被死死的压制,对于秦人,没有谁比我们更了解他们了。所以我绝不会掉以轻心的,山南郡将成为我们反制秦人的重要据点,接下来,郡守大人还会向这里源源不绝的派来兵马,守住山南郡,我们便拥有了一个克制秦人的利剑。”冯发勇点头道。
“如此甚好!”高远满意的点点头,山南郡守得住,守得稳,他才能放下心思,去专心对付东胡,经营大草原和对付来自燕国内部的敌意,而如果山南郡再次被秦人夺去,只怕秦人要对付的第一个便是自己,而不是赵人,那时候可就苦了。在东胡与秦人的夹击之下,高远不认为自己有胜利的机会。
“我已备下酒宴,为高将军庆功!”冯发勇的欢喜是发自内心,“以后我就要驻守在山南郡了,希望还能有与高将军并肩作战的时候。”
“你要离开虎豹骑了么?”高远看了他一眼,问道。
“我是子兰郡守的人,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现在赵杞控制了虎豹骑,自然要进行一番清洗的,像我这样的人,便在清洗之列,与其等别人赶出来,还不如自己离开。”冯发勇笑着道。
两人并肩走进大堂,坐在案几之后,高远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以前在虎豹骑位置不低,知道不让的秘密,赵杞就这样放你离开?”
“我的身后有子兰郡守,还能做到全身而退。但有些人恐怕就不行了,这一段时间,我们虎豹骑家里办丧事的人很多。”冯发勇叹了一口气,道。
“赵王对子兰郡守的疑忌仍然很深啊!”高远笑了笑,目带深意地看了冯发勇一眼。
冯发勇却闭上了嘴巴,无论如何,这是赵国的内政,高远虽然现在是盟友,但还是外人,这样的事情,他自然不会与高远深谈。
“我在辽西还有些兄弟,被天赐扣押着,还请将军回去之后能释放他们。”冯发勇冲着高远举起了酒杯。
高远微笑着举杯示意,“那是自然要放的。”当时燕国内乱之际,虎豹骑向征东军军法司大肆透露燕翎卫,黑冰台在辽西的暗桩,但没有想到,曹天赐一边不停地逮捕这些暗桩,一边却又利用从这些人嘴里挖出的情报,将虎豹骑也几乎一扫而空,现在的辽西,几乎成了所有国家情报机构的真空地带,冯发勇响了一个哑巴亏,却也是有苦说不出。现在,他只想将这些人捞出来了。
子兰与赵国明面之上虽然不会对抗,但私底下,必然会有碰撞,这些冯发勇麾下的兄弟,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回来之后,当能在看不见的战线之上,起到不小的作用,听到高远满口答应释放他们,冯发勇亦是舒了一口气。
这个晚上,高远喝得大醉,他从来没有之样醉过,但心中郁闷的他,这个晚上只能用酒来麻醉自己,好让自己忘记路夫人临去之时,看着他的那双平静的,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的眼睛,他明白,这只有恨他恨到了极致,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对不起!他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念叼着。
第二天一大早,征东军骑兵开始退出山南郡,踏上归家的路程,头痛欲裂的高远,回头看着山南郡那高耸的城墙,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转过头来时,脸色已经恢复了坚毅,两腿轻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向前快步奔去,渐渐的在薄萎中,隐去了身形。
子兰拿下山南郡,必然会在秦赵两国之间,引发极大的政治震荡,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几乎等同于赵国不宣而战,想来秦赵两国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必然是一面围绕着山南郡大打嘴巴仗,另一面,秦人会调集力量来攻打山南郡,力图夺回这一战略要地。但子兰既然敢吃下,必定已经下了决心要守住山南郡,正在对韩国用兵的秦人,能调集的力量有限,在子兰的全力防御之下,占不到什么便宜。
赵王赵无极或许是又喜又怒,喜者,这是赵国对秦国为数不多的胜利,怒者,这却是子兰完成的。子兰回到代郡两年,代郡的整体力量稳步回升,这一次拿下山南郡,更会使子兰的人望在赵国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这不能不让赵无极忧惧。一时之间,赵杞被召入王宫的次数愈发的多了起来。
在赵国的高层之中,唯一一个为这件事大喝了一顿美酒的却只有赵牧一人,代郡这头出乎意料的胜利,使得他能将注意力,全数投注到另一个方向。
与燕国的谈判,赵国大获全胜,两年前丢掉的全城等五座城池,再一次回到了赵国手中,燕国的两大权臣,檀锋与周玉,现在忙于镇压国内的异见者,根本没有精力与赵国在这里打上一场没有任何希望的战争。重夺五城,赵国重新战据了对燕国在战略之上的压制,现在,赵牧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抵御秦国的大业之中。
韩国灭亡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接下来,秦国的兵锋必然直指魏国,而赵国绝不会坐视魏国再被秦人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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