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相濡以沫
相濡以沫
不管这个机器人是哪家公司生产出来的，凌志都很佩服这项技术的发明人。他也相信，未来有一天，台球机器人很可能会普及到各大球房。
在这场球局考验的初开始到现在，凌志能感受到，这项技术还不太成熟。
机器人只能尽可能击打自己熟悉的球局，熟悉的角度。如果改变较大，他似乎就不会打球了。
刚刚一个看似不是很难的薄球，他打得很厚，很可能说明他直接朝着白球与全色球的进球撞击点打去，而并没有让点。
白球在碰到目标球时，会有一个撞击点。如果说只有碰到这个撞击点才能进球的话，那么在白球没有击打出去时，如果直接朝着那个撞击点所在的方向打去，毫无疑问，会打厚。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白球会提前碰到目标球，而不会碰到进球撞击点。
所以在击打每一颗角度球的时候，在瞄准目标撞击点的同时，都要稍稍朝打薄的方向偏移一下，这就是让点。
照这样推理，只有直球是不需要让点的，其他任何角度球，理论上都需要让点。
但也只是理论上。实际上，半台球15度角以内，即便是不让点，对于准度其实都影响不大。但若是想空心打进，而不是挂袋角进，那还是要让点。
至于每颗球让多少，那就要看选手们的经验了。但一般情况下来讲，进球角度越大，需要让点越多。
开发这款机器人的专家或许很懂球，但他没办法把选手们的经验化为数据，所以机器人不会让点，凌志倒觉得可以理解。
至于他刚刚选择一库解进袋口球，凌志确实感到很意外。
正常情况下，选手们不会这样选择，因为解进袋口球之后，白球一般会停在袋口，不好连接下一颗球。
所以还不如尝试打一打难度球，把袋口球留到后面，方便走位。
然而，机器人却不走寻常路，这让凌志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他害怕自己的推断错了。
既然他敢这么选择，那么可能也会有后手。但此时白球确实停在顶袋袋口，另外两颗全色球虽然都在上半台，但进球角度都超过了30度，他有什么后手呢？
只见机器人瞄准了靠近中袋的一颗全色球，出杆之后，白球还是撞到了全色球很厚的位置，全色球甚至连中袋袋口都没摸到。
看到这里，凌志彻底放下心来，看来自己的判断没有偏差，只不过可能由于程序的设定，机器人必须想办法按顺序打进顶袋袋口球而已。
但打进后怎么办，程序似乎并不能给出标准答案。
先前第一盘球，由于机器人可以直接看到顶袋袋口球，所以打进之后可以走到另外两颗全色球舒服的位置。
而这局，机器人在凌志的布局下，逐步走入了陷阱。
仔细回想一下机器人打的这几盘球，他确实都走到了几乎不用让点的位置来击打目标球。
想到这里，凌志愈发笃定自己想法的正确。
很好，既然他不会让点，就意味着不会打薄球，这样的话，或许可以布一下局。
“哦？凌志，这个家伙似乎准度不行了唉。”
凌志点点头，说道：
“确实。我大概摸清楚了他的规律了，果然程序写的还是有很大bug啊。”
凌志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机器人，想着如果自己是设计者的话，究竟怎样才能判断让点多少。
不过他旋即便清醒过来，想着此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接下来几杆，凌志有意识地逐个撞开边库花色球，同时把白球控制到合适的位置，使得白球需要击打全色球很薄的位置才能进球。
而机器人也不负众望，接下来没有打进任何一颗全色球。
不久，凌志顺利打活了所有花色球。之后也没有用“强者思维”强迫自己一杆收，而是采取了他习惯的推袋口战术。
于是，在凌志的稳健战术下，机器人成功输掉了这局！
在凌志打进黑八的那一刻，只见那扇紧闭的房门“咔”的一声，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耶！凌志你太棒啦！”
赵施言一喜，赶忙过去尝试开门，然而奇怪的是，门并没能打开。
“这是怎么回事啊，凌志，应该有变化才对啊。”
凌志皱了皱眉，过去看了看，推拉了一下门，回应道：
“我也不大清楚。”
凌志转过身，看看机器人准备做什么。只见机器人默默地走到了沙发座椅那边，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哎，凌志，你快看，你快看。”
“怎么了？”
只见赵施言指着门缝对着凌志说道。
凌志朝门缝一看，隐约可见还有两道锁横在那里。
这什么意思？打赢他一场，就打开一道锁？那是不是意味着还要打赢他两次？
打赢他两次那倒是不难，关键那家伙现在撂挑子不摆球了啊！
凌志瞬间脑前缠起了一堆黑线。
难道说，破局的关键并不在机器人身上，而是在……
凌志看向了墙上的那个禁锢装置，旋即摇了摇头。与其说那玩意儿是破局的线索，倒不如说像是地狱的勾魂索，怎么看都不是关键。
“哎，凌志，你觉不觉得这房间有些变暗了唉。”
“嗯？”
不得不说，要不是赵施言提醒，凌志还真没注意到。
此时，大厅那边的白炽灯光已经透过大厅的门缝照射到了这间房间，这说明光线确实变暗了。
两人站到窗户旁往外看去，能感受到这股“白雾”造成的雪盲症的效果变差了，看样子，阳光确实在渐渐消失。
而这间屋子并没有白炽灯，难道说，到了夜晚，机器人自动进入休眠状态？
凌志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赵施言，赵施言兴奋地继续猜想道：
“嗳，那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机看看他身上有什么东西？”
“说的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两人慢慢走近机器人，然而快要到跟前时，他似乎有所察觉，瞬间启动了预警模式，将球杆横在身前，阻止两人继续前进。
两人只能暂时作罢。
既然机器人休息了，两人也感觉此刻无事可做，在困境下也没心思练球，就暂时放松了下来。
赵施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似乎有些累了。凌志看着她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
凌志仔细回想了一下。从走出电脑房间，再到走出大厅，再到台球室内各种挑逗机器人，最终战胜机器人，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虽然手边没有表，但从体感时间来看，凌志觉得差不多已经过了两晌的时间。所以此刻天色渐晚，也在情理之中。
“哎，凌志，既然他不玩儿了，那我们暂时休息一晚？明天再战？”
凌志其实也觉得略微有些疲惫，于是点点头，说道：
“行，就这么办，看看明天阳光照进来之后，这家伙还会有什么变化没。”
“嗯。”
于是两人回到了大厅，简单吃了点东西，喝了口水，就打算暂时回房间躺着休息。
凌志犹豫了一下，对赵施言说道：
“那个，施言，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见？”
额，说出来感觉好奇怪，好像是两个同居的情侣互道晚安一样。
不过凌志马上甩掉这些念头，正打算回自己那间房，只见赵施言默默地拉住了他。
“那个，施言，还有什么事吗？”
赵施言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
“我不想和你分开。”
凌志没听清，凑近了一点问道：
“啊？施言，你刚刚说什么？”
只见赵施言抬起头，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
“我想和你待在一个房间，我想明天醒过来时的第一眼，就看到你！”
凌志有些愣神儿。
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随着最近一个月的相处已经变得很亲密了，但是凌志从没想要主动占姑娘的便宜，总是下意识地跟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不过，在一间房里休息么。也是，虽然姑娘这么提议有些突然，但毕竟现在是特殊情况。所以凌志笑着回应道：
“也是。说起来我也一样，如果第二天醒过来，突然找不到你了，想想我就觉得不寒而栗。”
赵施言弯起了嘴角，一改之前庄重的脸色，笑嘻嘻地摇了摇凌志的手，说道：
“是吧是吧！我也这么想。”
凌志感到一阵安心。
仔细想想，从苏醒到现在，如果没有她在身边陪伴的话，自己恐怕连这间大厅都不一定出的去吧。
至于在一间房里休息的事，床让给姑娘，自己在椅子靠背上斜躺着就够了。特殊时期，不能要求太高。
凌志用胳膊牵着姑娘的手，进入了自己的那间屋子。
……
赵施言侧身躺着，脸对着墙壁，兴许是天花板上照射来的灯光太过刺眼，让她仰头躺着不舒服。
凌志靠在椅背上，盯着电脑屏幕，傻傻地发呆。
屏幕上并没有任何新的信息显示，也没有电量耗尽的迹象。
两人隔空背靠着背，久久无言。
过了一会儿，兴许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重，赵施言说话了：
“凌志，你说，我们能出的去吗？”
凌志回头看着她，说道：
“没问题的。虽然就现阶段的情况来看，设计这间密室的人，可能是个计算机专家，但是他并不是很懂球。”
“明天看看情况。如果能顺利利用机器人的漏洞，赢下他两局应该问题不大。”
凌志把自己的一些推测跟赵施言讲了讲，讲完后，赵施言回应道：
“哦，不过说起来哪家公司有能力生产这样的机器人呢？”
“我也想不到。但看到那个机器人的外皮模仿奥沙利文模仿得很像，我猜有可能不是华夏公司，有可能是国际上的某家公司，甚至有可能是wsT（注1）亲自研发。但是……但是……”
“但是为什么，对吧。”
“没错。为什么会拿我们做实验？这家公司和白明那帮人又有什么关系？太多讲不通的地方了。”
赵施言也想不通，所以并没有回话。
两人再次沉默了一会儿，赵施言翻了个身，说道：
“害，想不通就不想了，等以后出去了，自然会有答案。”
“嗯。”
其实说实话，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出去，凌志心中并没有底。虽然他用言语安慰着赵施言，说一定能出去，但是看大厅里压缩饼干和桶装水的量，却能维持他们生活好一段时间。
打开中八台球室的那扇紧闭的房门之后，外面就是出路了？凌志其实并不是很乐观。
但是，凌志却并没有从赵施言身上感受到任何悲观的情绪。并且从她的言语之中，也没有感受到她会觉得两人未来会出不去。
凌志知道，这是短发女孩阳光的那一面。
同时，也是对自己的信任。
他不禁握紧了自己的一双拳头，下定决心一定要安全地带她出去。
“哎，凌志，话说回来，你刚刚是怎么找到那个机器人的漏洞的啊。”
凌志回过神来，松开了拳头，对着她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他不会让点……”
凌志跟赵施言说着当时的所思所想，赵施言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打断。
虽说两个人一直都在一起，但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讨论。此刻心弦放松下来，暂时也有时间复盘一番。
“总之，明天他要是还是同样的套路，想赢他应该没那么难。”
说完后，赵施言“嗯”了一声，没有再回话。
凌志回头看了看她，以为她是困了不想多说话，也没在意，正打算靠在椅背上眯眼休息时，赵施言说道：
“那个，凌志，你要不也躺上来吧。”
凌志停了一会儿，试探着说道：
“额……这个，怕是不大合适吧。再说了，床太小了，也容不下我们两个人，我在椅子上靠会儿就行。”
凌志回头看着她说道。
短发女孩向他这边侧过身，嘟着嘴说道：
“哈？容不下我们？你什么意思？凌志。你是嫌弃我太胖了嘛。”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嫌弃你。我……我是怕你嫌弃我……”
凌志把头正过来，用蚊蝇般的语气说道。
“嘿嘿！”
只见赵施言往墙那边稍微挪了挪，脸紧贴着墙壁，说道：
“既然你不嫌弃我，那就上来吧！我已经把地方给你腾出来了，快嘛快嘛！”
凌志听到她声音闷闷的，回过头，看到她已经脸贴住墙壁了。他叹了口气，想了想，用椅子抵住房门，然后背靠着赵施言，躺了上去。
床确实很窄，但是两人都侧身躺着，还是能容得下的，甚至两人之间还能空出点空隙，不过这也是凌志拼命把身子贴在床沿的结果。
凌志闭上了眼，开始酝酿睡意。
过了大概半小时，他隐约感觉又变冷了一些，胳膊不由得抱住了身子，摩擦了一下，给自己取暖。
可恶，那帮人也不给个被子。万一被冻死了，他们千辛万苦把我们运到这里来，不就没意义了？
凌志心里吐槽道。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背后一阵翻身的声音。
“那个，凌志，我……我能抱你一会儿么？我觉得……我觉得有点冷……”
凌志睁开眼睛，若有所思。
“额，凌志，你睡着了？”
凌志默默地翻过身，跟她眼神对视。旋即两人默契地双双用单手抱住了对方的背部，鼻尖贴着鼻尖，嘴唇只有一丝之隔，相顾无言。
凌志看着她的那双闪闪发光的大眼，感觉世间所有的湖光山色，秀美山河，都不及她的星辰大海。
凌志本想多欣赏欣赏她眼中的那道光，不过思绪很快被姑娘打断了：
“凌志，你看着我干嘛？怎么不说话？”
啊？你不是也在看着我么？这……
“我……我……这……这里刷不了牙，我怕嘴里不好的味道传给你。”
凌志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了过去。
“嘻嘻，你不用担心啦，我不是也没刷牙么。”
“那你就不怕让我闻到你的口臭？”
“不怕啊！互相伤害啊！哈哈……”
“你这死丫头！”
“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给我起外号了？”
赵施言瞪着凌志，生气地削了凌志的头皮一下。
“你也能给我起外号啊。”
“嗯……嗯……”
姑娘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
“凌志……凌志……那，要不就叫大侄子吧，哈哈，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
“贴心个毛线，你又趁机占我便宜。”
凌志没好气地说道。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拥，互相调笑着，在这个寒冷的夜晚，相濡以沫……
注1：wsT指世界斯.诺克巡回赛官方组织的英文简称，前身是世界台.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