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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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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吞下一口从林子里采到的桑葚,化身人间毙葚客,把跟前两人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遍,很是惊讶地睁圆了眼睛:“选妃?你们?”

虽然这两位的确生得唇红齿白,但要说选妃——

真的真的很不对劲吧!先不说仙门弟子居然会愿意委身于魔君,单单从性别来看,你们和谢逾一样都是24k纯爷们啊!其中还有一个是和尚,和尚欸!佛祖哭得好大声你听见了吗!

“听说这次选妃,谢逾男女不忌,能者上位。”

白晔咧嘴笑笑,像七彩公鸡一甩长发:“若是能脱颖而出,便可入主后宫,长伴他身边。”

宁宁:……

宁宁:“长伴他身边,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紧紧盯着他,找出这处浮屠境的破除之法啊!”

年轻的符修踌躇满志,谈话间双眼一亮:“此地穷乡僻壤,除了他,还有谁能造出如此逼真的幻境?只要接近谢逾——欸,大哥你别走啊!我们错了错了,你接着往下说!”

镇民颇为嫌弃地幽幽望他,正要开口拒绝,手里忽然被塞进几两凡间通行的碎银,不耐烦的脸色瞬间消散大半。

“之前咱们说到,魔君选妃的原因。”

他神色警惕地朝周遭看了看,把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对了,看你们是外来人,千万不要直呼魔君名姓,称他为‘那位’即可,否则——”

宁宁看见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听外来的传言,都说那位性好淫奢,曾在外界掳掠过不少女子,之所以举办这次选妃,全因耐不住空虚寂寞,想过一过皇帝后宫三千的生活。”

男人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小声道:“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他若当真想要觅得美人,大可前往繁华之地,何苦留在崇岭这等小地方?”

白晔的一颗好奇心被勾得痒痒,闻言立马接话:“对啊!这是为什么?”

男人朝他们一勾手指头,又做贼心虚般看看四周:“这是因为啊——他想报仇!”

宁宁受他的感染,出声也像在讲悄悄话:“报仇?”

她见多了拿着真刀真枪去快意恩仇,还是头一回听说,能通过选妃作乐的方式让大仇得报。

不愧是魔君,行家啊。

“诸位应该知晓那位的出身,由于这个缘故,他曾经在镇子里过得并不算好。”

男人道:“他自出生起就注定是奴隶,属于我们这儿的大户,周家。周家有位小姐,只比他小了两天。”

那名为“永归”的小和尚恍然大悟:“于是两人情投意合,奈何世俗太多曲折,数番挣扎之下一无所得。开始变得糊涂,开始分不清楚,开始兜兜转转忙忙碌碌,想要看得清楚,戏剧却已落幕。”

这是宁宁头一回听见他讲话。

他虽为僧人,却完全没有佛修的清净之感,讲起话来像在噼里啪啦炸油锅,最为恐怖的是句句押韵,硬生生讲出了几分rap的味道,听上去很是诡异。

难道……

一个念头从她脑海深处冒出来,没等宁宁发问,便听见永归继续叽里咕噜出了声:“修行各有各的天命,小僧以舌为乐是天性,只望由此洗涤邪祟魂灵。”

还真是梵音寺那个拿嘴当乐器的乐修。

宁宁来到修真界见识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人人皆道肃穆庄严的梵音寺,是她心里当之无愧的奇葩第一名。

无论是制造出人体钟杵的明空明净,还是眼前这位说话像打仗的永归小师傅,全是修仙界独一无二、不可多得的人才,每次都能带给她新惊喜,一遍又一遍刷新世界观。

“倒也不是这样。”

男人也被他的说话方式唬得一愣,挠挠头继续道:“听说只是那位单方面的爱慕,小姐压根没怎么搭理他——后来他约小姐夜半私奔,不但没等到心上人,还被一大帮拿着木棍的家丁堵在巷子里,被打得奄奄一息后,直接丢出了周家。”

“这可不一定。”

白晔哼哼笑:“按照话本子的套路,周小姐也必定心仪于他。那场夜奔本是二人合谋,没想到阴差阳错被周家人发现,于是将她软禁在家,再派出家丁对谢逾围追堵截,只待斩断二人情思,还周家一个清净。”

他越说越上头,猛地一拍大腿:“对啊,这样就说得通了!谢逾误以为恋人背叛,所以特意回到崇岭镇,大张旗鼓地宣布选妃——这不就是为了告诉她,我现在已经是个大人物,爱慕我的男男女女多不胜数,你算老几?”

够狗血,够虐恋情深,堪称史诗级别的文艺复兴,千年干尸听了都能复活。

“还要有个不断搅和两人关系的女配角来回蹦哒,三个人你爱我我爱你,误会来误会去,周小姐做的所有好事都被那女人抢了功劳,自己明知被误会,却一句解释的话都不说。”

宁宁打趣道:“最后谢逾好不容易看清真相,试图挽回的时候,才发现周小姐要么死了,要么对他死心了。”

白晔好激动:“就是这样!还得浑身颤抖、眼尾微红,无比卑微地呢喃:别走,原谅我好不好?”

确认过眼神,这也是个沉迷于古早话本子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通过寥寥数语,便建立了无比深厚的革.命情谊。

“二位施主,狗血用来驱鬼,请勿往旁人口中灌。”

永归听得起了满身鸡皮疙瘩,连韵都忘了押,抬头对男人正色道:“这位施主,不知真实情况究竟如何?”

男人呆了一下。

然后有点尴尬地傻笑一声:“其实和这二位说的没差。”

永归眼角抽了抽。

“我也觉得吧,那位选妃是为了羞辱周小姐,要不然何苦待在这穷乡僻壤?”

男人显得有些为难,又拿食指和拇指捻了捻手里的银子:“他们二位的关系,我作为外人不好评说。不过诸位细细想一想,那位自小身份低微,却年纪轻轻修为有成——是谁教授的他修炼之法?”

以谢逾的身份和人际关系,似乎只有周小姐有此能耐。

“我言尽于此,无法透露更多。”

男人说罢转了身,似是想起什么,又道:“对了,那位归来之后,将周家满门屠尽,只留下一个周倚眉,软禁在他府邸里。哦,对了,周倚眉是周家小姐的名字。”

宁宁被这虐恋情不深的剧情折腾得窒息,想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道:“谢逾修炼至魔君,理应用去很长时间,周小姐竟然尚在人世?”

“崇岭人妖混杂,周家尽是树妖所化,寿命极长。”

白晔早就打探清楚情报,得意道:“除了这些,在你们来之前,我还得到过一个消息——谢逾在外拈花惹草,不知招惹了多少无辜的男男女女,很有意思的是,那些人都有一个极为微妙的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

宁宁听得入神,没察觉身旁的裴寂神情一黯,眼底浮起淡淡薄戾。

“和他搭上关系的人,无一例外都生有泪痣,与周家小姐如出一辙——这是爱而不得,找起了替身啊!”

白晔说话间靠近裴寂一些,双眼亮了亮,咧着嘴笑:“还别说,就像裴师弟这样。”

这本身是句不带恶意的玩笑,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落在当事人耳朵里,难免引出许多繁杂的思绪。

宁宁亦是被这句话惊得一个激灵。

众所周知,魔修实力越强,体内魔气就越浓,裴寂身为凡人与魔族混血,从出生起便怀有难以抑制的魔息,想来亲生父亲实力非凡。

结合谢逾四处留情的性子,还有他眼底的那一抹泪痣……

宁宁觉得不太妙。

对于她来说,裴寂的过去始终是个谜。

原著里只寥寥提及,他母亲被生父抛弃,悲痛欲绝之下,将所有怒气尽数发泄在遗留的儿子身上。

可他们两人究竟发生过怎样的故事,身为一名母亲,那女人又怎能心狠至此,对亲生骨肉百般折磨,这些前尘往事,宁宁一无所知。

难怪当孟诀在山洞里提到“谢逾”二字,裴寂会长久地一言不发。

他虽然未曾见过亲生父亲,但总能从娘亲嘴里,偶尔听闻那位负心魔修的名字。

浮屠境里疑点重重,如今毫无预兆地冒出这样一茬,让宁宁一个头两个大。

视线悄无声息地往身旁侧去,落在裴寂脸上时,只能望见少年淡漠阴沉的漆黑眼眸。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额前碎发凌乱搭住长睫,为整双眼睛蒙上一层浑浊阴翳,神情里有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也有仓惶隐忍的苦痛。

父母与童年都是他心底不可触碰的禁区,如今却不得不直面旧事,犹如把愈合结疤的伤口瞬间撕裂,露出内里猩红恐怖的血肉,若说不难受,自然是假的。

“话说回来,选妃快要开始了。”

白晔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撸起袖子发出势在必得的长笑:“咱们一起去试试吧?”

*

所谓的“选妃仪式”被设在镇子中央,周家曾用来比武的擂台上。

自从被谢逾血洗,周家家业就彻底成了他的囊中物——虽然对于如今高高在上的魔君而言,这些财产已经算不得什么宝贝。

据白晔所说,谢逾性情嗜杀,崇岭一带的居民敢怒不敢言。虽则心存恐惧,却还是有不少人家为了同他攀近关系,把家里的适龄女孩送来选妃。

哦,还有男孩,这位魔君荤素不忌。

宁宁感受到裴寂周身的低气压,没心思陪着他们瞎胡闹,毫不犹豫拒绝了登台的提议,同他一道站在熙熙攘攘的观众席里,抬眼向前端详。

擂台前方的家主坐席上,赫然坐着个身着玄袍的青年男子,想必正是魔君谢逾。

他与传闻里一般俊美无俦,剑眉星目、挺鼻薄唇,竟与裴寂有三分相像。只不过后者多了几分属于少年人的柔和与纤细,比起“俊朗”,更贴近于阴郁的漂亮。

宁宁在心底暗暗打着小算盘。

如果说谢逾在不久后的山火中销声匿迹,那此时此刻,他应该已经与裴寂娘亲相遇,并将她弃之如敝履了。

这位是魔君,那坐在他不远处的女人,应该就是故事里的周家小姐。

周倚眉长了副虐文女主角标配的小白花模样,面色苍白、延颈秀项,柳眉似乎时时都在轻轻皱着,衬得一双杏眼有如春水起涟漪,惹人三分怜意。

在她右眼下方,果真有颗泪痣,莹莹如泪垂,更显悲怮之色。

无论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儿,这位姑娘都称得上可怜。

家族惨遭灭门之灾,自己则被囚禁于高阁内,这会儿虽然坐在谢逾身边,却不是当家主母的位子,毫无名分不说,还要眼睁睁看着他大肆选妃。

在众目睽睽之下,无疑是份巨大的耻辱。

多年前的修真界似乎很是流行虐恋情深与毫不讲理的霸总文学,从江肆身上就可以窥知一二。

宁宁实在不明白这位周小姐的想法,要是换作她,或许早就与谢逾拼个你死我活,大不了翘辫子死掉,也算舍生取义。

总不能真像俗套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在被万般折辱后仍然对人渣心存爱意,最后等她抑郁而终,谢逾终于幡然醒悟,痛不欲生。

——周倚眉虽然失去了家人和生命,可他也失去了人生中最为宝贵的爱情,这无疑是最为深刻的惩罚,足够弥补她之前受到的所有伤害。

才怪。

但凡有一点自尊自爱,对死去的家人有一丁点责任感,都会只想把这混蛋碎尸万段。哪里来的风花雪月谈情说爱,说到底也只是感动了自己,人家丝毫不会领情。

宁宁想到这里,不由怅然叹了口气。

话虽这样说,但结合前因后果,周倚眉大概率是死了。

在这崇岭之内,能制造浮屠境的唯有谢逾一人。

要说他会心存什么执念,恐怕也只有在周小姐撒手人寰后终于正视自己的心意,从此被封入炼妖塔陷入自闭。

这剧情,真是跟买到的泡面里没有调料包一样,叫人无言以对。

——不对。

宁宁忽然眉心一跳。

既然崇岭被山火毁去,无人幸存,魔君谢逾亦是再也不见踪影,那将他送入炼妖塔里的人究竟是谁?那场山火又是由何而起、因谁而生的?

她越想越糊涂,再定睛望向主人席位时,竟发现谢逾身旁的主母位多出了个陌生女人。

那女子小家碧玉、明眸皓齿,与郁郁寡欢的周倚眉相比,像是从死地入了人间,这会儿正满眼笑意地抬起右手,往谢逾口中投喂糕点。

好,不愧是虐恋,果然没有让她和白晔失望,恶毒女配这不就来了。

铁三角嘛,毕竟是最稳固的形状。

宁宁对谢逾观感极差,十分坏心眼地想,这两人的姿势像动物园喂猴,还是当着周围所有游客的面那种。

四周等待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她把视线从那三人脸上移开,这才发现裴寂不知何时移到了自己身后,默不作声为她挡去汹涌而来的人潮。

他向来沉默寡言,自听闻谢逾的事迹后,许久没出声说过一句话。

宁宁只知道裴寂性格别扭,猜不出他的所思所想,也不晓得这种时候应该如何安慰。

话说多了反而失礼,因此她只戳一戳裴寂手臂,轻轻问了句:“你还好吗?”

他从胸腔里发出低低一声“嗯”,呼出的热气降落在她头顶,悠悠打着回旋儿。

宁宁抿了唇,伸出右手握住他袖口。

这是个代表了接纳与安慰的姿势,裴寂手掌稍稍一动,似是想要握住她手腕。

然而这番动作很快停滞在半空中,少年的右手藏在袖子里,迟疑半晌,终是收了回去。

他想起娘亲歇斯底里喊出的话:“你和他一样,算个什么东西?”

裴寂抬起乌沉沉的眼瞳,望向擂台上的俊美青年。

魔族的嗜血与暴戾一脉相承。

若是他也淌有如此污浊的血……那他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正当此时,掌心里忽然笼上柔软的暖意。

宁宁站在他正前方,由于背对而立,裴寂看不见她的表情。

他唯一知晓的是,她许是看出他的放弃与迟疑,原本拽着袖口的手指顺势上抬,握在他手掌上。

先是一根柔若无骨的指节,指腹缓缓往下按压,随即整片肌肤贴合而下。

像水一样,带了丝丝凉气,没什么实感。

明明她才是主动的一方,却因为手掌太小,等完全贴下来时,反倒像是陷入了裴寂的桎梏之下。

他茫然无措地想,宁宁与其他人,也会做出这般动作吗?

当她与贺知洲谈笑风生的时候,与孟诀有来有往笑着交谈的时候,被其它门派的弟子红着脸询问传讯地址的时候——

哪怕只是见到这样的景象,他都会情不自禁感到烦躁不堪。

不想让她和别的男人太过靠近。

不想让她……触碰除他以外旁人的手。

心里纷乱的念头有如藤蔓疯长,长睫下垂,掩去眼底翻涌的暗色浓云。

裴寂任由她握着右手,缓缓向前一步。

他们两人靠得很近,等他迈步上前,便几乎把宁宁拥在怀中,彼此之间只隔了极其微小的距离。

女孩愣了一下,并没有避开,抬头看他时,传来发丝间的花香。

“抱歉。”

裴寂面色不改,嗓音淡淡:“后面太挤。”

言下之意,这个动作并非他本意。

人群是个很好的借口。

宁宁露出“我知道啦”的了然神色,与此同时台上台下的声音嘈杂作响,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开始了!”

她也笑着低呼一声:“裴寂,开始了。”

*

到这儿来的姑娘们大多并非出于本愿,毕竟扪心自问,没人会想陪在喜怒无常、性喜杀戮的魔族暴君身旁。

更何况,还有周小姐作为前车之鉴,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

可她们不得不来,谢逾下了命令,若有违抗,全家死光。

魔族本就不受待见,他行事又如此疯魔,顺理成章激发了不少女孩的逆反心理。

选妃现场一片阴云密布,扮丑的走过场的敷衍了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殡仪馆大队齐聚一堂,凑到这儿来哭丧。

又一个形如软体动物的漂亮姐姐跳完舞下场,谢逾怒不可遏,就差气得在椅子上一弹一跳:“都给我认真点!下一个再不能让人满意,休怪我不客气!”

宁宁向裴寂讲悄悄话:“下一个正好撞在枪口上,估计有点难。”

她的话甫一说完,便神情稍凝,呆在原地。

鸦雀无声的擂台上,忽然金光大作。

一抹腾飞在半空的身影翩然而至,无比醒目的圆润光头散发着鹅黄光泽,在空中旋转旋转再旋转,袈裟飞扬,金光四溢,好似一颗刚出浴的美蛋。

宁宁看得只想鼓掌,永归小师傅把上场都做出了敦煌飞天的架势,接下来的表演断然不会叫人失望。

敬业,真是太敬业了。

他的双眼与谢逾遥遥相对,那样欲语还休、多情胜似无情,逼得后者一口糕点从嘴里呕出来,一边翻着白眼直咳嗽,一边哑着嗓子道:“这什么玩意儿?”

“小僧永归,愿为魔君献上一曲。”

永归双手合十,扬唇笑道:“还请魔君莫要嫌弃。”

谢逾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行。”

台下的宁宁却是脸色微变。

以永归小师傅的习惯,他口里提到的“曲子”还能是什么。

然而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

但见永归凝神拧眉,自喉咙里发出一道低吼,继而柔情出声。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从最初到现在从没有变,谢逾是我心中最亮的星一点。唵嘛呢叭咪吽,魔君的俏脸那么地雍容,唵嘛呢叭咪吽,你的地位永远都最重——哟!唵嘛呢,我只在乎你,叭咪吽,你何时才会懂!”

宁宁听呆了。

超越当前十个版本的音乐理解,这是何等的天才,才能创造出佛教大明咒版电音说唱!修真界捡到鬼了!

台下的众人亦是呆了。

那和尚状若疯癫,嘴里噼里啪啦好似中了邪,在念着的当口,眉眼逐渐变得狰狞不堪,口中白沫与火光齐飞。

没错,火光。

——救命,好恐怖啊!他一边口眼歪斜地念,嘴皮子一边在噗嗤噗嗤冒火花啊!怎、怎会如此这般!

永归的语速越来越快,快到嘴唇摩擦生火,四射的火星在半空勾连成片,凝聚成一颗小小爱心,正好对着谢逾跟前。

那画面槽多无口,宁宁目瞪口呆,一个字都想不出来。

别问,问就是佛门高阶弟子,不拘于世俗尘法之中。

火光连着白烟,模糊了其余一切景色。在迷蒙白雾里,只能见到两片上下翻飞的嘴皮,如同两只来到岸上的跳跳鱼,在生命尽头绽放最质朴的美丽。

一曲终了,四下无声。

永归微笑眨眼,腼腆地望向谢逾。

谢逾面冷心冷,好似经历了一场人生洗礼,幽幽与他对视。

谢逾:“来人,给我叉出去。”

永归满脸的不敢置信。

以他的估计,这首精心创作的曲子唱出来,不说让魔君哭着求他当太上皇,夺得后宫第一把交椅铁定不在话下。

不愧是魔物,审美与常人天差地别,不可以寻常眼光来量度。眼看计划即将作废,小和尚匆忙与候场中的白晔对视一眼。

白晔朝他比了个“二”,意思是开启备用方案。

于是在场所有观众,同时见证了另一幅令人震悚的画面。

那中了邪的和尚陡然暴起,浑身剧颤、眼眶如疯牛般浸着血光,躬身下俯之际,从口中发出状若癫狂的自言自语:“你不留我?你不留我?你居然不留我?”

护卫拔剑而起、谢逾凝力以待,宁宁看得头皮发麻,用传音问白晔:“你们想做什么?”

“我们的第二套方案,是打感情牌,求他把我们收入后宫。”

白晔无语凝噎,仰头止住泪意:“话本子都是这样写的,只要‘浑身颤抖、眼尾微红、无比卑微地呢喃’,对方就能够回心转意。”

宁宁:……

哦,那没事了。

小师傅演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虽然变成了“周身抽搐、双眼血红、无比癫狂地质问”。

或许是因为永归卑微呢喃的模样像极了杀红眼的精神病患者,又或许是谢逾所剩无几的耐心到了尽头。

一阵闷响之下,小和尚消瘦的身躯腾空飞落,被魔头的灵气击至擂台下,口中火星共血花一色。

白晔大骇:“小师傅!”

“小僧已注定没戏,接下来全看道友努力,你看那四周花花风景,是我赠予你的鼓励。”

永归深深吸一口气,与对方的右手击了个掌:“接下来……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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