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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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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打从一开始就没动杀心。

小重山秘境里的许多灵兽魔物虽然会无差别攻击人类,但归根结底,其实不过是为了捍卫领地、驱逐入侵者。

对于它们而言,突然出现的修士才是蛮不讲理的那一方。

因此,除非身处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其余时间她都不打算直接下死手。

人面蝎被她一顿天花乱坠地夸,没想到居然十分受用。别别扭扭冷哼一声后,不但指明了洞穴出口,还在宁宁的地图上标出天心草所在的位置,便于她前去寻找。

等离开那绿惨惨阴森森的溶洞,宁宁才算是真正入了小重山。

洞穴位于半山腰上,放眼望去,能见到四周层层叠叠的山峦。

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皆是一片悠然碧色,远处浓雾掩映着青山如眉,近处鸟语花香,莺莺燕燕四处鸣啼,衔来树叶淡淡的香气。

人面蝎指的地方离洞穴很近,只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宁宁便顺利抵达目的地。

这是悬崖边一处被巨石挡住的小角落,石块与旁边的山壁紧紧贴合,只留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缝隙。

缝隙被藤蔓与枝叶遮挡,不留心观察便难以发现。如若扒开植被透过缝隙看去,另一边也不过是块十分狭窄的小空地。

寻常人见此大多没了兴趣,却万万不会想到,如果穿过缝隙朝右侧看去,会发现被巨石遮挡的角落里,生了株通体雪白、拥有四片心形叶子的灵植。

——传说每一片叶子都能解百病的天心草。

宁宁没料到的是,当她掀起巨石旁边厚重的藤蔓,居然在石头后面听到了一道陌生的女音。

那声音极为轻柔,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紧张,说话时轻轻发着抖:“前辈,我家人生了重病,若是没有天心草救命……”

她没说完,就被另一道明丽张扬的嗓音毫不客气地打断:“你这借口我见得多了,与其费尽心思骗我,不如想想该如何接下这个对子。”

这么隐秘的地方,居然有两个人?

宁宁心下生疑,把脑袋探进去。

巨石后面还真站了两道身影。

其中一个她有些印象,正是流明山里那位从不和陌生人讲话的云端月;另一名女子二十多岁的模样,五官平平却气质超尘,似笑非笑地靠在身后石壁上。

察觉到生人的气息,两人同一时间转过头来。

云端月像受了惊的兔子,在极其短暂的对视后立马垂下眼睫;倒是那女人一副主人做派,大大咧咧地笑了笑:“也是来取天心草的?”

见宁宁点头,立马粲然道:“我乃石中之灵,在此陪伴天心草已有百年,要想带走它,得先问问我的意思。”

她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拒绝意味,宁宁明白有戏,很上道地询问:“前辈的意思是?”

“这破地方很是无趣,这么多年,我唯一接触到的人间物件,就是本不知谁落在这儿的《拈花对》。”

石中灵对她的配合很是满意,扬起唇边:“可惜我看了那么多年的对子,却找不到有人来对。今日我出上联你作答,要是能对上来,便将这株草拱手相让。我不欺负你,允许平仄与意境皆不深究,只需字到即可,如何?”

这居然还是个非常文艺的妖怪,大概算是孙悟空的远房亲戚,都是石头生的。

宁宁点点头,看向身旁的云端月:“你先来的,我不插队。”

云端月还是低头没看她,仅仅是被搭了句话,耳根便涌起不自然的薄红,抿了抿唇。

“这姑娘对不出来。”

谈话间,一本泛黄的旧书出现在女人手中,在书页翻动的沙沙声里,石中灵不紧不慢的嗓音响起:“先来个简单的,魑魅魍魉。”

宁宁脱口而出:“馅饼馄饨。”

她清楚感受到,石中灵嘴角的笑僵硬了一下。

但对方好歹是块被文学熏陶长大的石头,很能沉得住气,顿了顿,又道:“小道西风瘦马。”

宁宁不知道想起什么画面,摸摸肚子低低笑了声:“大盘东土肥牛。”

石中灵:……

石中灵气极反笑:“你这丫头,怎么句句离不开吃的?”

宁宁一本正经:“不是说好平仄和意境都不深究吗?只要对上字不就得了。”

她倒还挺理直气壮。

石中灵许久没与人吟诗作对,这回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结果却是名刺头。

既然这样,那她就加大些难度。在更高级的对子里,她不信这姑娘还能在对仗工整的前提下,继续摆出一堆吃吃喝喝的玩意儿。

“我的第三对,寒塘渡鹤脚。”

对方果然愣了半晌。

想来这姑娘也只是有点小聪明,一旦遇上难一点的句子,就难免原形毕——

这个念头堪堪划过脑海,还没完全浮现出来,耳边便响起少女清脆的嗓音:“热锅炖猪蹄。”

石中灵的脸抽搐了一下。

热对寒,炖对渡,猪蹄对鹤脚,不但偏旁字形相对,词义词性居然也十分合拍。虽然乍一听来没什么问题……

但她总觉得,自己的上联脏了。

——怎么想都有股炖猪蹄的味儿啊混蛋!你上辈子是个锅吗!脑子里成天都是吃吃吃!

“你这丫头!”

石中灵咬了咬牙:“平仄意境皆是错,倒像是在玩无情对!”

所谓无情对,是对联中一种极为特别的格式,不要求上下联内容相关、语法结构对称,只要求单字对仗。因此看上去难免别扭滑稽,产生一种奇诡莫测的落差感。

比如曾国藩作过“公门桃李争荣日,法国荷兰比利时”;民国时期亦有“三星白兰地,五月黄梅天”。

归根结底,这只是对联中的末流技法,一种咬文嚼字的文字游戏。

“无情对怎么了?无情对多好玩啊。”

宁宁承认得大大方方:“赤贫对乌有,借口对还嘴,水手对火腿,木耳对花心——你不是说字对上就行?”

石中灵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等深呼吸缓和了胸中无可奈何的闷气,才继续道:“再来!映山红映山红。”

映山红乃植物名,“映”字亦可单独作为动词用。

她说罢抬眸瞪一眼宁宁:“不许说炖猪蹄炖猪蹄,烤鸭掌烤鸭掌!这联意境得一样。”

“……哦。”

宁宁台词被抢,一时间有些失落,看她站在原地神色低迷的模样,石中灵不由从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轻笑。

这回耍不了小聪明,她总该无计可施了。

“这联很有意思,只是我才疏学浅。”

宁宁的声音如她所料轻轻传来,女人笑意更深。

其实这小姑娘还算有趣,无情对虽是末流,能被她玩得字字带食物也不容易。要是待会儿嘴巴甜一些,要想得到天心草,也并非不可能。

她想着颇以为然地点点头,没想到同一时间,还是那道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只想出来两个,不过都有些纰漏。”

石中灵猛地抬头。

“首先是‘迎春花迎春花’,以花入对,从意象来看,符合上联山花烂漫的景色;映山红开在秋天,一春一秋,同样是遥相对应。只可惜‘春花’与‘山红’的词性不是很搭,成了一处败笔。”

宁宁慢条斯理地说:“其次是‘虞美人虞美人’,虞字通娱,以花取悦美人,虽然也有灵动活泼之感,但比起上一联,还是差了一些。”

石中灵微微张了唇,缓声道:“不错。”

“既然前辈这么爱对对子,恰好我家乡的一位先生写了个对子,被称作下联难寻的绝对。不知前辈想不想试上一试?”

见女人眼眸发亮,宁宁笑了笑:“上联是,‘小偷偷偷偷东西’。”

这一联看似简单大白话,实则是场极有意思的文字游戏。四个“偷”字包含了三种词义,更不用说还要考虑叠词和句子的连贯性。

在宁宁原本生活的世界里,数百年里的后人千对万对,也不过对出个“史书书书书古今”。

上联一出,石中灵果然神色收敛,蹙了眉垂头深思。

然而左思右想,怎么也答不出来,沉吟片刻后大笑一声:“妙哉……妙哉!我本以为熟读《拈花对》,便不会再被对仗烦扰,结果还差得很远。也罢,今日算是你胜了我,天心草你就拿去吧。”

宁宁被夸得红了脸,连连摆手:“这对子不是我写的,更何况我也对不来,只是借用了前人的东西,谈不上赢的。”

石中灵面色不改,指尖悠悠一指,角落里的天心草便凭空浮起,直直飘往不远处的小姑娘手中。

宁宁总觉得受之有愧,又向她讲了几个类似于“烟锁池塘柳”、“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锡壶惜乎”的千古绝对,听得女妖啧啧惊叹,眼睛瞪得像铜铃:“小友故乡的先生们真乃神人!”

宁宁比自己受了夸奖更开心,连连点头应和:“那当然啊!我家那边的人都很好的,大家都超级超级厉害!”

石中灵得了许多上联,心满意足地回到巨石中,一刹间便无影无踪。宁宁低头打量一眼莹白的天心草,没有察觉身旁少女异样的眼神。

云端月眸光一黯,下意识攥紧裙边。

她来小重山秘境,唯一目的就是取得天心草,好不容易问遍山中懂得人言的灵兽,才终于来到此处。

没想到石中灵考验人的方式竟是她完全不擅长的作对,更不曾料到,天心草会被另一个人抢先拿去。

都是她技不如人。

可是……

蓝裙少女暗自咬紧下唇,压抑住狂跳不停的心脏,用微不可闻的声线开口道:“姑娘,天心草——”

话音未落,便见到一只突然伸到自己面前的莹白小手。

握在手中递给她的,竟是两片晶莹剔透、仍然沾有朦胧露水的……

天心草叶。

饶是向来面无表情的云端月,也不由瞳孔骤缩。

她这是……要把一半的天心草拱手相让?

在云端月的认知里,这种事情纯属天方夜谭。

她所知道的修道之人,无一不是为争抢资源斗得头破血流,甚至做出各种伤天害理、夺人机缘的丑事。天心草乃有价无市的珍宝,而她们只不过第一次见面,眼前的剑修居然……

居然毫不犹豫就送给她了?

“我听见你和那位前辈的对话了。”

未曾谋面的陌生小姑娘眸光真挚,晶亮的杏眼像颗黑色葡萄,单纯得不含杂质:“希望你的亲人平安无事。”

居然是因为那番话。

可就连石中灵都说过,那种借口她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就不信了。这姑娘看上去是个聪明人,怎么就毫无怀疑?

“我听说你不会主动跟人讲话,要是为了它出言相求,一定是形势紧迫。”

宁宁看出她心中疑惑,咧嘴笑了笑:“就算你在说谎,我也没亏啊。反正已经得到了天心草,一两片就够了,要是因为怀疑耽误了你家人的性命,那才是真的糟糕啦。”

眼前的天心草又向她靠近了一些。

云端月忍住眼眶泛红的冲动,指尖轻颤着将它接下,几乎用尽了身体里的所有勇气低声开口:“多谢。”

没人会知道,她这段日子有多么煎熬。

虽然被称为流明山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乐修,云端月的童年其实狼狈不堪。

身为大族庶女,又偏偏得了不敢与人交谈的心病,爹爹冷落,娘亲只当她是个毫无用处的工具,只有奶奶愿意像对待常人那样与她相处,教小孙女识字、弹琴和女红。

如今奶奶病重,唯有天心草有续命之效。她满心憧憬地来,在见到宁宁握住天心草的瞬间,所有希望都被揉碎成绝望。

可如今却有两片小小的叶子,出现在她手心之中。

像在做梦。

一股热流涌上眼眶,云端月低垂着脑袋,轻吸一口气:“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她说着正欲俯身拜谢,却被宁宁一把扶住肩膀:“不用不用!你这样,我反而不好意思了……反正帮你也不是为了拿什么报酬。”

云端月极迅速地抬眸望她一眼,轻颤的睫毛像扑闪着翅膀的黑色蝴蝶。她眼眶微红,脸颊也泛着浅浅粉色,没有再说话应声,四周便陷入了一片沉寂。

然而这份沉寂还没持续多久,就被一声满带着抓狂的少年音陡然打破:“还我剑来!”

紧接着是另一道更加放肆的喊叫:“妖孽!让你们尝尝我无敌双龙剑的厉害!”

这无比熟悉的声音,无比羞耻的台词。

宁宁感到了一阵窒息。

“抱歉,好像是我认识的人。我出去看看。”

她匆忙向云端月解释完,从缝隙里来到豁然开朗的巨石另一侧,正巧对上一双浸满红血丝的眼睛。

贺知洲头发乱糟糟,用拿枪的姿势举着两把未出鞘的长剑,胡乱扫射;

在他身后跟着个气喘吁吁的少年,宁宁有些印象,似乎是万剑宗的人,名叫许曳。

她被吓了一跳,试探性叫了声:“贺知洲!”

眉目如画的少年人呆了呆,忽然朝她很是亲切地笑起来:“二营长你来啦!明日就是我登仙的册封大典,要记得去参加哈!”

宁宁:?

“这人、这人中毒了!”

跟在他身后的许曳停下来喘气:“我和他一起被传到丛林里,贺师兄随手采了树下的白蘑菇给我俩吃,结果突然之间就成这样了。”

他喘气完了,又恶狠狠地指了指贺知洲:“快把剑还给我!”

“剑?”

没想到对方沉吟片刻,邪魅一笑:“尔等宵小之辈,竟胆敢觊觎本座的双龙剑!”

这明明是他的东西!

许曳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差点没上来。

贺知洲没再搭理他,而是看宁宁一眼,大手一挥,豪气冲天,对着空气一通乱砸:“李云龙,拿着你的意大利炮跟我冲啊!今晚咱们就灭了这群妖孽,看它们还敢不敢为祸人间!”

虽然知道毒蘑菇会让人神志不清、产生幻觉,但是——

这中毒也太深了吧喂!李云龙是怎么串戏串到这儿来的啊!你家降妖除魔用意大利炮吗!

宁宁来不及说上什么,就见贺知洲环视四周一圈,毫无预兆地纵身一跃,趴倒在地。

与此同时两手双腿并用,双颊鼓起,像青蛙那样开始不断蠕动。

没错,蠕动。

宁宁实在没眼看,把视线转到许曳那边。

没想到上一秒还正正经经的少年,忽然也佝偻着腰低着头,两手在脑袋两边不停摆动。偶尔侧过脑袋与她对视一眼,居然在大张着嘴巴换气,白眼翻得老高。

宁宁理智值剧减,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废话,游泳啊。”

许曳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白痴表情:“你坐在船上就是舒服——小心!那边打来一道巨浪!”

哪里来的巨浪,哪里来的船。

结果你也吃蘑菇中毒了啊大哥!

合着你们这俩陆游器都不正常!

另一边的贺知洲继续手脚并用地蛙泳,不时转过头来朝她嘿嘿笑,压低声音道:

“悄悄告诉你,嫦娥仙子跟我说过,擎天柱和雷神洛基都会出现在册封大典上。这国际友人还真是热情哈,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许曳:“啧。这河怎么这么宽,什么时候能游完?”

两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用不同的姿势晃动着身体和四肢,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宁宁愿将其称之为修真版本的丧尸出笼,新版釜山行,生化危机大结局。

正不知如何是好,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从未听过的青年嗓音。

那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想必是为了争夺天心草而来:“我看道友包裹中灵气四溢,莫不是寻到了传闻中的天心——”

那人话没说完,就直挺挺愣在原地。

他追踪着灵气而来,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看清这里的情形。

两名宗门弟子如同走火入魔,一人趴在地上蠕动前行,另一人像极了被吸干精血后的活尸,双手在头顶如花枝般乱颤,摇摇晃晃地一步步朝他靠近。

……这是在干嘛?

青年抖了一下,后退半步。

他认出趴着的那个穿着玄虚剑派门服,听闻万剑宗许曳传出的小道消息,这个宗门里的人都十分不正常,最好能避开就避开,否则后果自负。

而像极了活尸的另一个——

夭寿啊!居然就是许曳本人!

他慌了,慌得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孩,一瞬间手足无措。

——莫非这玄虚剑派的疯病,还存在人传人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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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罗之我可以偷别人武魂横扫晚清的无敌舰队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我在东京快乐吹风宫斗不如当太后我能赋予万物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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