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三年(下)
三年(下)
三年(下)
便是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止随着第一束光芒刺破了乌云之后,陆峰现在,便是如一道撑着伞儿的人,他将一道直冲云霄的伞在这山上撑了开来,便是这一下,以这一束光为中心,那道光直接横扫过了一切,直接将乌云连带着诡韵,全部都融化在了大日之下!
数不清的诡韵,都在这炙热的大日之下,全然都化作了虚无,无主的诡韵,仿佛是被抽走的水蛭一样,朝着陆峰人皮古卷而来,被人皮古卷吞吃的完完全全,从“杀”到“埋”,一气呵成。
无有污染一丝环境!
止陆峰手中持挂着这普门唐卡,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他觉得自己双手滚烫,似乎是在举着一尊高山。
俄而之间,高山变得再也叫人持拿不住,在他面前,有密咒传出。
声音无男无女,便如从他内心自己的声音传递出来的一般。
便如同千万种菩萨本尊一起念动此真言,叫陆峰感觉到了密咒的沉重。
正所谓是:“唵,
阿谟伽,
尾卢左曩,
摩贺母捺罗,
摩尼钵纳摩,
入缚罗,
钵罗嚩多野,
吽。”
普遍大日的,莲花,金刚,火焰。
诸般密咒,自那唐卡曼荼罗之中开,亦从那唐卡曼荼罗之中结束。
便是为菩萨做驮马者,都可得大功德。
更遑论陆峰做的,比为菩萨做驮马的功德,便要大的多了。
真性之上,那唐卡曼陀罗之上粘稠的,赤红色和金色的二色光芒,便如同是融化之后的矿石一样,落在了陆峰的真性之上,将陆峰的真性包裹住,陆峰也无知道那是什么,便是顷刻之间,他便如同是金色和红色一起染红的一尊神像,随后又在须臾之间,真性隐退消失,陆峰再度恢复了原装。
亦就是在这个时候,陆峰再也拿不住这手中的曼荼罗唐卡,连带着眼睛,都完全睁不开来了。佛光变得越来越耀眼,陆峰止得闭上眼睛,感受着那和煦的佛光,从他身边照了出去,从他身边水波一样蔓延了过去,清扫干净了这周边的一切。
无知道过去多久。
也无知道到底发生了甚么。
待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止觉得天蓝地蓝,眼前的湖泊早就消失无踪迹,便是连那山,那寺,周围的诡,亦全部都消失不见。陆峰就站在大雪山深处,周围甚么都无有,手中是空的,仿佛心便也是空的。
他站在一处略高的山坡上,坡度很缓,陆峰顺着这山往下看去,在他的身边,那些佛像和护法神神像,都安稳的落在了他的身边,但是他的唐卡已经消失无见。
陆峰和才旦伦珠两人就站在此处,站在原地,诸般一切,如梦似幻,若不是还有佛像残留,一切便都和梦幻泡影也似,便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但是陆峰的心很稳定,他知道这都是真的,陆峰拨动着自己的“嘎巴拉念珠”,忽而低头对着才旦伦珠说道:“才旦伦珠,可以睁开眼睛了。”
陆峰抚摸着才旦伦珠的脑袋,才旦伦珠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眼前鲜艳的世界。
他和陆峰无有相通,所以他见到了这一幕,便整个人都一个恍惚。
陆峰轻轻地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笑着说道:“你这个小皮猴子,你在这里发什么呆?”
才旦伦珠被这一巴掌一打,顿时便“回魂”了。
他抚摸着自己的脑袋,笑了一下说道:“老师,才旦伦珠也无知道哩,那些上师呢?”
陆峰说道:“你问的呀,伱的上师也无知道这些事情。”
按照道理,在此地如此高的海拔之上,应是无有绿色的,可是陆峰目之所及,却恰恰相反,此刻,六怙主雪山深处,竟然真的从天而降下来了诸多雨水,雨水落下之地,冰雪消融,这雨水落在了陆峰和才旦伦珠的身上,二人都无有感觉到冰冷。
止是这雨水将“春”带了回来。
在那冰雪下面,陆峰竟然见到了绿意盎然的植株。
还有一只贼头贼脑的藏狐,出现在了不远之处,它警惕的后脚站立,四处张望着,在注意四方是否有仇敌出现,在更远的山上,陆峰还见到了黄羊,神鹰从天上出现,远远看过去,像是一个黑点。
生机回来了。
诡韵,彻底消退了。
见到这里,陆峰便对着才旦伦珠说道:“礼赞生命吧,才旦伦珠,礼赞生命,事情结束了,我们便也应回去了。”
陆峰知道,他的唐卡曼荼罗在这边真的起到了效果。那位灵光上师无有说错,他的确是无能将自己的唐卡带走,不过现在看起来,那普门两界曼荼罗应还是在这一座雪山之上,无有随着雪山离开。
在庇佑雪山,也在庇佑他的日出寺,和在日出寺的僧侣和其余的人,这就够了。
灵光上师已经不见,陆峰也无知道应去什么地方去寻得灵光上师,陆峰左右看去,庙子已经全然不见了,灵光上师可能也和庙子一起,回到了香巴拉了吧。
那一片净土。
若是如此,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所以此刻在这里,止他和才旦伦珠二人。
陆峰牵起来了才旦伦珠的手,说道:“回去了,才旦伦珠,我们的事情结束了,‘莲花钦造法寺’的事情,亦结束了。”
才旦伦珠闻言,小心翼翼的说道:“老师,我见到那位为我灌顶的上师了。”
陆峰说道:“哦?他是在甚么地方?”
才旦伦珠说道:“他无有站在湖中,他是站在了庙子门口,对着我笑哩。
到了最后,我还看到他对着我双手合十,微微行礼。”
陆峰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
微微行礼……
陆峰便问道:“那你有无听到他对你说甚么?”
才旦伦珠摇头,他说道:“上师,他无有说话,他只是对我笑,看的我也想要对他笑哩。”
陆峰点了点头,无有继续说话。
他将藤箱重新背负了起来,止这一次,倒是不用将才旦伦珠也放在藤箱里面,他只是将那些佛像放在了自己的藤箱里面,背负了起来,缓缓的朝着山下走去。
无有计较这里的厉诡、高僧上师们去了甚么地方,陆峰知道,他们应是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那么接下来,他也要去自己该去的地方了。
人,总归要有个来处。
也总归要有个去处不是?
可是虽然在这里,人已远去,但是声音还在流转出来,顺着风儿,在这雪山上面来来回回的走,直到消失无见。
那年轻又稚嫩的声音问道:“老师,为什么前面的那座庙子不见了呀?”
陆峰回答:“它们回到了它们应该去的地方,它们不是无见了,止我们见不得它罢了。”
稚嫩声音问道:“那老师,那些上师们去了什么地方?它们和庙子一起不见了么?才旦伦珠以后是否还能见到这些庙子和庙子里面的上师哩?”
陆峰说道:“才旦伦珠,这些我也无能得知。
人总是有归处的,你若是证道成为了菩萨,也有朝一日,也能见得到他们。
但是啊,才旦伦珠,你的上师现在无有甚么可以言说的——是你的上师才疏学浅,不甚得其要意。
便是人家说了,也如同是有智慧的上师对着牛犊子念经。
牛犊子止知道那人在发出声音,它又怎么能知道,那位上师说的是如何智慧的言语呐?
止现在,我便是那样的一个小牛犊子。
那庙子里面的上师,就是有智慧的上师。
他们对我们说话,便是如同对着牛犊子念经,说了,也和无有言语一样。
在我看来呀,你也是一个小牛犊子。
不过也无什么挂碍,等有一天啊,你真的成长了起来,可能你也会知道那些上师们都去了甚么地方罢。
应那一天也无多遥远,才旦伦珠,你是一个幸运的孩子,你应会得到菩萨保佑的。”
稚嫩声音又问道:“可是老师都不知道,弟子怎么会知道呢?”
陆峰闻言笑,开怀的笑了,他说道:“你这娃子,你这娃子呀!
哪里又有的什么我不知道,你便知道不了的事情呢?
我亦不是佛陀,也不是菩萨,我也止一个普通的僧人罢了呀,我手无三寸之剑,舌无三寸之能。
才旦伦珠啊,千万记住,我们虽然追求‘即身成佛’,但是在前行的路上,便都是依照着那些‘觉悟者’们走过的路在行走,便是按照着既定的路走,便是到了最后,才是成佛,一步不可踏错。
未曾成佛之前,不可妄言,不可骄纵。
不然的话,你便是妄言‘我已经成佛’,也无过是犯了执念罢了,便是差一步,那便不是佛,不是佛,便说了自己是佛,那就是三毒发作,平白的失去了本身修为。
才旦伦珠,我可能这一辈子,这一世,都无能得知这些奥秘,可是你呢?
你是我的弟子,亦是‘天授人’,你还年轻。
你未来的成就,也未必就低于我。
正所谓是‘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我止是你的引路人罢了,才旦伦珠。
到了如今,我也应有资格为你灌顶,为你开悟。
止在此之前,你也须得经过了‘第六阶次第’的考试,你也须得通读五大论,不然的话,我便是与你灌顶,你也会顷刻之间,化作妖魔,承受不住这般知识的代价。”
陆峰将事情交代的清楚,才旦伦珠说好呀,好呀,紧接着又问永真老师,他们是不是要回家了。
听到了回家二字,陆峰感触再深三分,他说道:“是啊,回家。”
陆峰点头说道。
“我们要回家了。”
日出寺不是他家,但是日出寺确实是才旦伦珠的家。
才旦伦珠很依赖这个家。
陆峰拉着才旦伦珠得手,寻得了道路,将这小沙弥带了回去,直到回到了日出寺,看到陆峰方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背后藤箱之中的佛像都请了出来,并以顺序,放在了祭塔之上。
便是其余的人,见到了这佛像,一个个都肃然。
不敢言语。
真识上师见着这场景,一句话都无能说出来,止一双眼睛盯着神像看,过了半晌,他才说道:“果然是伏藏,果然是伏藏啊。
永真上师得到了大福源,得到了大伏藏啊。”
陆峰无有言语,他无有对任何人解释这些事情,应这也是“秘密”,现在的他,有权力对别人保管“秘密”了。
他对于庙子外面发生的事情,闭口不提,也无有人敢于询问永真上师这些事情,才旦伦珠也无有说出山上到底发生了甚么,这一切的事情,便如同风吹沙散一般,如此莫名的消失了。
便如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是永真上师,他救了庙子,救了这一座山。
难道都不得看到,就是真识上师,都对着永真上师拜了拜么?
连真识上师都如此,更遑论是其余人了,这其余的人见到了真识上师如此,自然是拜的更虔诚了,但是孰料这一次出山之后,陆峰便深居简出,之偶尔出现,是自己亲自去取了湖水,牛粪,沙土,用以做曼荼罗。
并且时常还会自己出去,去寻得那僧的精魄说话,言语,随后便又回来,读书,做曼荼罗,修持密咒,教导学生,他的这一番动作,充实的厉害,除了在新年法会之上会出现之外,其余的时候,便是他的弟子才旦伦珠都见不到他的人影,便是真识上师,都无有知道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日出寺,又是在什么时候回来的。
更是无敢去听他到底修持的是甚么密咒。
山上事情匆匆。
说来也奇,便是在这诸般事情之后,这山下的“巫教”家族,亦也消停了不少。
无有人再来试图降服此地之龙,之魔,除了来转山的僧侣,再无有人来过此处。
就如此。
三年……
准确的说,便是一年又一年,眼看便是到了陆峰和自己的“本尊上师”约定的时间,可是陆峰还是无有出山的打算,他止是将自己藏在了祭塔之中,煨桑的浓烟飘了起来,吸引着山上的神鹰落下,而在祭塔之中的唯一主持,却隐没在了烟中,无有声息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