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不会再回来
周六的傍晚，我终于接到了一个等待已久的电话，是陆振廷打来的，他总算肯联系我了，他们再没回应，我都要怀疑他们失踪了。
“喂，振廷，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回事儿啊，怎么都不来公司，是不是不想把公司经营下去了？”我的火气无疑是很大的。
这三天我一个人干着四个人的活，加上春节只是我们的传统，放了这么久的假对国外的客户没有任何的影响，我回来光处理邮件和之前的订单就快累成狗了。
“孟露，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一趟吧，我们见面再说。”陆振廷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匆匆收拾好包包，套上外套就出了门，到楼下果然看到陆振廷的车停在公寓前，而且车里还只有他一个人。
李斯斯怎么没来？好像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我还从来没跟陆振廷这样单独见面过，难道恩爱的小两口也吵架了？
我打开车门坐在后面的座位上，正想要问他李斯斯的事，他已经发动了车子，并且对我说了一句，“现在什么都不要问，等到了我自然会跟你说。”
陆振廷无精打采憔悴不堪，好像好几天没睡似得，我隐约间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不像是要结婚的样子，而活像是被人给抛弃了啊。
见他情绪这么低落，又是在开车，我暂时也不敢多问，以免影响他开车，万一出了点状况，那车祸就是分分钟的事了。
他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连去哪里都没有告诉我，等到了我才知道他带我来的是一个叫“皇家一号”酒吧。
又是酒吧！
上次靳夜白带我跟踪刘伟强也是去了一个地下酒吧，然后他出事了，以至于我现在对酒吧都有了莫名的恐惧感。
难道李斯斯会在这酒吧里吗？
不会的，她也不太会喝酒，而且喝醉了还会耍酒疯，那实在太丢人了。
陆振廷往吧台那边一坐，要了一杯鸡尾酒和一杯果汁。
他要的鸡尾酒叫做深水炸弹，在宽口杯里倒入三分之二满的啤酒，在小杯子里盛满伏特加，然后将小杯子沉入宽口杯。
这是一种高酒精度的酒，适合男士，可在我的印象中陆振廷并不喜欢喝酒，而且要喝也只钟情于红酒，何时好过这一口了？
果然有问题！
我在他旁边坐下，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面容，眼神涣散，精神恍惚，面如死灰，整个人一点生气都没有，与之前那个温文儒雅的男子相去甚远。
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像是具行尸走肉，已经失去了灵魂，坐下来之后他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酒保，等着人家给他上酒。
很显然他发生了很不好的事，而他突然叫我出来，还亲自去接我，把我带到这个对方来，就证明这件事必定与李斯斯有关系。
难道是李斯斯出事了么？
这年头的地球实在太危险了，好端端的不是公交车纵火就是有人莫名其妙的持刀砍人，血流了一地。
我心急如焚，但是看陆振廷那痛苦不堪的样子，我又不敢开口，有些事他想说就不需要我问，不想说我问了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酒吧里这样面对着陆振廷秒秒钟都是煎熬，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像尊雕塑似得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的心却快跳出嗓子眼了。
一直等到待酒保把酒递过来，他才终于动了一下抓起酒杯便往嘴边送去，然后像喝啤酒似得往嘴里灌，一杯酒转眼就见了底。
他把喝光的杯子往吧台上一放，沉声道：“再来一杯！”
我看着他这喝法，不禁担忧了起来。
他的酒量如何我不知道，但知道这款鸡尾酒命名深水炸弹，形容其沉的很深，威力强大，如果像喝啤酒一样喝后劲很大。
“振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斯斯呢，她回来了吗？你们是不是吵架了？还是她出什么事了？”我有种感觉，李斯斯她没有回来。
若陆振廷是因为他们吵架了才变成现在这幅模样，那李斯斯肯定会来找我，因为她是跟陆振廷住在一起，而我现在住的房子真正的租客还是她。
“她不会再回来了。”陆振廷脸上的痛苦之色愈发的沉重了，眼里眉梢都是浓郁的悲伤，看的我都不禁为他感到心疼。
李斯斯不会再回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真的出事了么？我这乌鸦嘴，说好的从来不灵，坏的就一说就灵。
“她怎么了？”明知这样问会让他更难过，我还是必须问，我得知道真相。
“她要结婚了。”陆振廷目光悲切的看着我，突然却笑了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喃喃道，“她要当新娘子了，可新郎却不是我。”
李斯斯要嫁人了？
嫁的还不是眼前这个与她相爱的男人？
那她嫁给谁，为什么又突然决定要嫁给别人？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明明在回去之前，她还口口声声说要跟靳夜白一起举行婚礼，还劝我赶紧跟李慕迟在一起，到时候大家一起穿婚纱，比比谁更漂亮，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尽管脑子里有太多的问题，但我没有问，只是等着陆振廷开口，我他今天找我出来，不就是为了跟我说清楚李斯斯的事么？
他很快又接着说：“她是独生女，家里一直不知道她已经找了男朋友了，就为她安排了相亲，对方是他父亲好友的儿子，有单位，彼此知根知底。”
李斯斯年纪也不小了，二老肯定着急，这个我能理解，但我想不通的是，她明明已经决定嫁给陆振廷了，为什么最后却因为一场半路杀出来的相亲而改变主意。
难道那个相亲男有权有势，不择手段逼迫了她么？
不可能，这又不是在旧社会，而是在法治社会，怎么会有那种欺男霸女的事。
还是，她的情况跟李慕迟一样，那相亲男其实是她的初恋，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分开了，如今机缘巧合的又旧情复燃走到了一起？
我一边想一边等着陆振廷继续往下说，可他就像是挤牙膏似得一点都不痛快，只说了这么一点又眼巴巴的看着正在给他调酒的酒保了。
待第二杯酒上来，他没像之前那样一口干，喝了小半杯便接着说：“斯斯本来是说要给她父母一个惊喜，就没有提前告诉他们我也会一起去，结果到了家，那男人已经等在她家了。”
“斯斯之前认识他么？”在我的潜意识里，李斯斯肯定认识这个相亲男。
果然，陆振廷立刻点头，“认识，他们小时候住一个院里，一起长大的，后来张勋因为父母工作原因搬家了，今年才搬回来。”
张勋，就是那个相亲男的名字。
“那斯斯为什么要选择他？她现在爱的不是你么？”这情况还真的跟李慕迟有几分相似，我很怕陆振廷告诉我，李斯斯与那男的以前谈过恋爱。
初恋相遇之后旧情复燃破镜重圆的戏码虽然很狗血，却无时不刻不在发生着，还是那句话，生活中处处有惊喜。
“她一开始并没有同意，因为她早已决定嫁给我，她当着那张勋的面向她的父母介绍我，明确的告诉他们，我们这次回来就是拿户口本结婚的。”这的确是李斯斯的个性，她不会轻易就服软的。
“当时大家都很尴尬，当着那男人的面，她爸妈也没有多说什么，大家一起吃了晚饭，不久就把把张勋一家送走了，然后斯斯被她妈喊进了房里，我则跟她爸在客厅了聊了会儿。”陆振廷说着又喝了口酒。
我紧紧地盯着他，想要催促又不忍心，毕竟他是在说一件很痛苦的事。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斯斯跟她妈妈在房里说了很久的话，期间我听到她们好像是在吵架，斯斯的嗓门很大，但我听不太清楚到底说了些什么。出来之后她眼睛红红的，拉着我就往外走，当晚没有住在她家，而是在外面找了家宾馆过夜。”
这才是李斯斯，一般而言，只要是她真正不愿意做的，那就没人能够逼迫她，她没有我那么软弱好欺，向来都是豪气冲天。
陆振廷长长的叹了口气，“到宾馆安顿下来之后，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她妈妈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她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我哭的很伤心。”
看来她妈妈一定是反对他们的婚事了，其实在知道她跟陆振廷凑成对的时候，我也有担心过双方家庭的距离问题，因为正常的婚姻都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
不过想到现在的很交通便利，联系方式也繁多，远嫁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况且陆振廷又是自己开公司，时间上非常的自由，应该没必要为此担心。
以前我并不知道李斯斯是独生女，她很少跟我提她家里的事，我也不好问，但现在看来，问题应该就出在两家人跨越了南北的距离上。
陆振廷继续说：“第二天她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让我在宾馆里等她，可是我等了一天都不见她回来，想去她家找她，又怕惹她生气，加剧她与父母之间的矛盾。”
既然是李斯斯的父母不同意，那他去了除了能表决心，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会对她好之外，也帮不上其他的忙，不在这节骨眼上出现刺激二老的确比较好。
“晚上她给我发了条消息，说她晚上不回来了，让我不用等她，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没有回答，这是我们之间这一天唯一的一次联系，然后我一晚上都没有睡着，次日一大早就给她打电话，却没有人接。”
难道她父母也把她关起来了，而且连手机也没收了么？
那真是比当初我爸妈对我还残忍绝情的多，但至少他们的出发点比我爸妈好。
“她性子太烈，脾气又暴躁，一旦倔强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我担心她跟家里人闹得太过火，上午就去找她了，结果连她的人都没有见到，她爸告诉我说，她不在家，跟张勋出去了，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我猜李斯斯跟张勋出去应该是想把话说清楚，告诉他自己喜欢的是陆振廷，绝对不会嫁给别人什么的，只要张勋不答应娶李斯斯，他们的婚事也成不了。
“我找不到人只能回宾馆了，在房间里呆了一整天，打她的电话一开始是不接，多打几次就变成了关机，我以为她不想见我，没想到晚上她过来了，一来就扑进我怀里大哭，抱着我又是不说话。”
我突然很想知道，这个张勋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明知道李斯斯心里有人了，他还会为了这八字没一撇的事不肯放手么？这样也太难为人了。
“斯斯当晚就要我买机票跟她离开，还说再也不要回家了，以后就当自己是个没有家的孤儿，我劝她不要冲动，她却狠狠瞪着我，问我是不是不爱她了，想趁机甩了她好去找别的女人，我真是哭笑不得。”
李斯斯在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真是小孩子脾气，她根本不知道婚姻得不到父母的支持与无家可归是两件多么痛心的事，如果当初可以选择，我绝不会落得今天这下场。
陆振廷明明是为了她好，可惜她太着急了，个性又强，冲动就更不用说了，这是她最明显的标签之一，加上自己是当事人，看问题肯定不如成熟稳重的陆振廷。
说完前面那些之后他的酒杯又空了，于是他继续点了酒，然后像之前那样沉默的看着人家给他调酒。
我实在等不下去了，以他现在的速度，恐怕直到他醉死过去我都还没搞清楚，李斯斯为何会顺从，这根本就不是她的性格。
他不接着往下说，我也只能变被动为主动的问他，“你肯定没有买机票是吧？你是想跟她一起面对这个问题，并且圆满的解决。”
“嗯……”他应了一声，“第二天我带她回她家，可她爸妈都不在，她猜他们肯定是去她姥姥家了，因为是在隔壁县，我们就没有去，在宾馆等了两天他们才回来。”
说话间第三杯酒又上来了，他接过来继续说：“我以为自己可以说服她的父母，没想到他们什么都听不进去，说什么都不肯让斯斯嫁给我。”
这次他喝的更慢，只是抿了一小口，幽幽道：“他们说斯斯嫁的人有没大出息他们不在乎，只要对斯斯好，疼她宠她不让她受委屈就行，可有一点他们必须在意，那就是男方一定要是附近的。”
果然没错，李斯斯的家里嫌弃陆振廷这边离他们太远了，可距离真的那么重要么？现在说的不都是距离不是问题，年龄不是差距么？
不过无论距离远近还是年龄差距，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尤其是对李斯斯这种独生子女来说，她若从遥远的北方嫁到南方来，她父母怕是一年都见不上几面了。
以前的人常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所以有人可能嫁出去一辈子都回不了娘家，但现在时代变了，李斯斯被推到了爱情与亲情的天平上。
爱情与亲情就像是鱼和熊掌，她不可兼得，再艰难，再痛苦，也必须做出一个抉择来，这些日子真是苦了她了，而我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若非我因为我的介绍，她就不会认识陆振廷，更不会爱上他，以至于有了今天这个困难的抉择。
我满心愧疚，弱弱的追问，“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以斯斯的性子，如果对张勋没有感情，她是不可能这么听话的跟他结婚吧？这样就不是她了！”
陆振廷扯起嘴角苦笑，“是啊，我们都知道她的性子比牛还倔，如果她不愿意，你就是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勉强自己，只会伸长脖子大叫着让你砍。”
我立时明白了，无奈的叹气，“就因为她这个性，以至于我们忘了，她除了是个倔强的女人之外，还是个坚强的女儿，既然父母不同意，她选择了爱情就是自私和不孝，她是个多情的又善良的人，一定舍不下父母。”
陆振廷笑得比哭还难看，“她真的是个好女人，也是个好女儿，若非我也是独生子，我一定会留在她家，不让她如此为难，要做出这么痛苦的决定。”
亲情与爱情孰轻孰重？
谁也说不清楚，看情况而论吧，像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样肯定是爱情重要，但像李斯斯这种，换做是我也难以抉择。
“她母亲身体很不好，有心脏病，在斯斯跟他们闹的时候，被气的心脏病发作，差点就这么去了，这件事对斯斯的刺激很大，后来她就慢慢冷静了下来。”
原来期间还出了这么件要命的事，看来局势已经无法扭转了，李斯斯很快就能做出抉择，尽管这个抉择会让她心如刀绞。
“她爸爸趁机跟她说了大堆的话，什么若是她嫁给我，隔着千山万水，万一他们在家出了点啥事儿，就算是有飞机也未必赶得及，什么他们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还指望着她给他们送终，要是她就这么跟着我走了，他们死都不会瞑目的。”
毫无疑问，李斯斯的爸爸抓住了她的弱点，给她打出了一张感情牌，把她逼到了绝路上，她的选择已经呼之欲出了。
果然，陆振廷接下来就说道：“于是在她妈妈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当着她爸的面在她妈病床前跪下，答应以后再也不闹了，也不会跟我走。”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突然多了一种东西，叫做眼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一次，他是真的伤到了。
“那时我就站在外面隔着门上的玻璃看着她，听到这句话，我感觉有人拿了把刀子狠狠的捅在了我的心上，一刀又一刀，把我的心捅的血肉模糊，痛得我连呼吸都觉得是多余的，真的，我从出生起还从来没这么痛过。”
李斯斯为了父母亲情而放弃了与陆振廷的爱情，这就是她最终的选择，在情理之中，却在我最初的意料之外。
如果说以前我不知道陆振廷到底有多爱李斯斯，那么他刚刚这痛苦的番话，他的眼泪，就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答案。
“她母亲醒来之后她一直在旁边照顾着，张勋也守在旁边陪着她，我成了个多余的人，站在病房里都显得格格不入，我想我时候走了，便悄悄地离开，不料被张勋追了上来，说想跟我聊几句。”
张勋有什么话跟陆振廷说？
难道他要告诉陆振廷，他从小时候就喜欢上了李斯斯么？只是后来因为分开了才没能追她？
“他是怎么想的？就算斯斯肯为了父母委曲求全，但他也不至于这么轻易的就答应娶一个心里装着其他男人的女人吧？”这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
“张勋这个人说来也奇怪，几乎什么事都听他父母的，他父母相中了斯斯，觉得她人品家世都还行，让他娶他就真的准备娶了，我还没见过这么听父母话的男人，要不是他亲口告诉我，还还不敢相信。”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世上的确是有一种人非常听父母的话，几乎一辈子都在按照父母的安排过日子，完全没有自我，叫做妈宝男。
很显然，从陆振廷的描述中，这个张勋就是这样的人了，绝世好儿子，我不禁为李斯斯以后的生活担心。
世人皆知婆媳关系很复杂，而李斯斯脾气摆在那里，万一她真的嫁给了他，那当婆媳两在相处中发生了什么矛盾时，张勋会站在哪一边呢？
如若张勋站在了他母亲那边，李斯斯在家里就一点地位都没了，再强悍的老虎也会有被犬欺的一天，何况她只是个善良的女人呢？
我对张勋已经不抱有那种梦幻般的小时候爱恋李斯斯的想法了，很直接的问陆振廷，“他跟你说了些什么？是劝你离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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