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不合群
如何才能饰演好一个角色？
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融入这个角色，将他的日常习惯和心里活动都带入到自己的生活里。
为了能准确的了解卧底，雷鸣在拍摄之前专门到刑警支队里找有这方面经验的老警察深入交谈了一番。因为之前拍摄《解救吾先生》的时候和官方有良好的合作，所以这次拜访很顺利。
“我当卧底的那几年啊，几乎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生怕说梦话把自己给暴露了，平日里一点细节都要极其注意，为了得到信任，偶尔甚至比他们那帮人表现的还要凶狠...”
卧底的真实生活远比电影要变现的更残酷，老刑警的话现在还历历在目，他提到最多的词语就是细节。
在《无间道》里面，陈永仁最有名的细节就是像警方传递消息时所敲击的摩斯密码，所以雷鸣自然不会遗漏，在私下里没有拍摄的时手指都会无意识的敲打，甚至连每一句对话之前都会考虑这句话用密码要怎么发。
在经过了郭嘉的提醒之后，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孙宇晨连忙拿出手机，在网上找出莫斯密码的翻译本，根据雷鸣的敲击对照后才惊讶的发现，他不是胡乱无规则的乱敲，而是真的在传递信息。
含义是，早上十点，微风，天台....
“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原来这就是雷哥演技好的原因么...”孙宇晨表情呆滞，喃喃自语道。
看到马骏一到来，雷鸣从台阶上跳了下来，两只手搭在栏杆上，东倒西歪的站着，一幅流里流气的模样，和街边的混混没什么区别。
“你说，光是伤人已经抓了你多少次。我想办法跟律政司说，你心里有问题，叫你看心里医生，你竟然还到处打人。”
马骏一走近之后，目光逼视着雷鸣，带着一丝质问的口气说道：“难道你真是心里变态？你忘了自己是警察还是马仔了么？”
“呵...”
从刚才到现在，雷鸣都没有用正眼看过这位顶头上司，不是在沉默抽烟，就是在四处观望，但是这句话似乎刺痛了他内心最深处的东西，发出了一声讽刺的笑声。
“三年...”
雷鸣转头凝视着马骏一，眼神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明明开始说三年，三年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差不多十年了啊老大！”
雷鸣的声音并不大，但饱含着怨怒和愤慨，情绪里就像压抑着一座火山。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凭什么自己要把大好的年华浪费在这里面？
作为一个卧底，他并不怕危险，也愿意在黑暗中前行，但问题是这种日子太久了，久到他根本看不见头，甚至有时候也忘了自己是一个警察！
他渴望一个光明的身份，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每天像个老鼠一样，都是那些卑劣之事，不但要提防被戳破身份，更要躲避来自警察的追捕。
他有道理委屈，也有道理抱怨。
马骏一稍稍沉默了一下，但眼神依旧强硬。
“你对我态度好一点行不行？现在整个世界只有我知道你的身份，干脆我回去把你的档案烧掉，你去当一辈子马仔，这样大家都不用烦了。”
这句话说的很无情，甚至有些不合情理。
马骏一知道这样可能会伤到雷鸣，但依旧理直气壮的说了出来。
因为在他眼里，警察就是警察，既然身为警察就要服从命令，为组织和人民牺牲一点是应该的，不能够抱怨。
“那你想我怎么样？天天提醒自己是个警察？”
长久以来的怨念和委屈彻底爆发，雷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此时已经忘记了什么上下级之分，整个人都贴到马骏一身边，在他耳边吼道：“难道我做梦的时候也要喊放下枪我是警察？这样你满意了么？！”
面对着雷鸣的嘶吼和质问，马骏一并没有回应，他微微皱着眉头，脸上甚至还有一丝不耐烦。
这让围观的年轻演员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表现。
哪怕只给个安慰的眼神也是好的呀。
“老马这么演是对的。”
郭嘉给出了自己的看法：“你们看剧本的时候，不能只看自己的戏份，要了解每个人不同的性格特征和行为方式，这样才有助于表演，如果仔细看完整个剧本，你们就会明白，老马为什么会这么演了。”
纵观《无间道》里面所有人物，似乎每个人都在挣扎。
马骏一饰演的黄警司也不例外。
这个角色虽然出场时间并不多，但从一些细节来看，他绝对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要问谁最能理解陈永仁，除了那个心理医生之外，大概也就时黄警司了，毕竟陈永仁的悲剧命运是他一手促成的。
而且，在两人之间有个非同一般的情谊，远超上下级，甚至可以说形同父子，要不然最后黄警司也不会为了吸引韩琛手下，让陈永仁逃走。
可以这么说，他是替陈永仁去死的，比任何人都要在意陈永仁的安全。
但是，黄警司心中那偏执的正义感让他不能轻易的对陈永仁表露感情，给的永远只有那一个个冷冰冰的命令。
“韩琛什么时候出货？”在沉默了许久之后，马骏一问道。
“不知道。”
雷鸣不耐烦的回答了一句，他此时依旧情绪暴躁，根本没有心思回答工作上的问题。
马骏一也不催促，只是面无表情的在一旁站着，他知道在雷鸣冷静下来之后，肯定会有一个答案的。
因为他是警察。
果然，过了一会儿之后，雷鸣才回答道：
“这个星期之内。”
“韩琛收到这批货之后，他们就会卖给别人。”
“货仓在哪里？”马骏一立刻追问道。
追查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线索，由不得他不着急。
“我怎么知道货仓在哪？”
雷鸣又开始暴躁起来：“我才跟了他三年而已！”
“行了。”
马骏一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狠，否则很可能就会让卧底因为冒进而暴露，他拍了拍雷鸣的肩膀，把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做完这次，你就可以当回一个警察了。”
“放屁，这句话我听了多少次了。”雷鸣骂了一句。
但最终，他还是接过了那份文件。
“咔！”
整场戏份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导演，效果怎么样？”雷鸣来到了监视器前。
“来吧，一起看看。”张一凡往旁边挪了挪，空出来一个位置。
马骏一也凑了过来，几个人聚在一起研究之前的表演。
“我觉得这里有点不合逻辑。”
在看到两人争吵的场面时，张一凡指着屏幕说道：“你是一个卧底，除非任务已经结束，否则哪怕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还是会非常谨慎，不应该出现大吼大叫的场景。”
“没错，这点是我疏忽了。”雷鸣点头承认。
其实他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不过在刚才表演的过程中，他把有些入戏过深，所以才会忽略。
这并不是说入戏太深不好，而是在这种情况下，演员时不常会出现用力过猛的现象，反而不合适。
“老马，你这边也有些地方需要更改。”
指出了雷鸣不足之后，张一凡又冲着马骏一说道：“你的人物性格把握的很准确，但还不够，黄警司的是外冷内热的人，你可以表现的在冷漠和理直气壮一些。”
“好的，没有问题。”马骏一点点头。
几个人在商量了一会儿，趁着人物感觉还在，又开始继续拍摄，只要有一点细节和情绪不到位就立刻重来，在拍摄了四次之后，总算让所有人都满意了。
“我已经能想象到拍摄我遇到什么情况了。”孙宇晨已经有些麻痹了。
之前他就听说过雷鸣是个细节狂魔，现在再加上张一凡和几个老戏骨，大家的要求更高，恨不得一帧一帧的去抠表情，这让他对自己的拍摄充满了担忧。
“我也是...”一旁的李昌束也是表情呆滞，呐呐无言。
虽然心里忐忑，但不得不说的是，在看到剧本里的人物被完美呈现出来后，这些年轻演员都有种莫名的激动，幻想着自己在这部影片出现的场景。
当雷鸣终于结束拍摄，几人立刻围了上去，想要获得一些经验。
“雷哥，我看你刚才在表演的时候，手指敲打的好像是时间地点吧？你是之前就懂摩斯密码么？”孙宇晨问道。
“你发现了？”
雷鸣有些惊讶：“并不是，也只是在最近刚学的。”
最近刚学的...
孙宇晨有些懵：“那你是为了这场戏设计的这个动作，还是所有密码都已经非常熟练了？”
“不敢说熟练，但基本你说的话我都可以通过密码展现出来。”
雷鸣举起手笑着问道：“要不要实验一下？”
“可是您这么学真的有用么？观众应该不会注意到您传递的信息吧？”有人提出了疑问。
“这个观众没有关系，纯粹是我个人的要求。”
雷鸣解释道：“只有尽可能的还原角色，我才能演的像。”
“雷哥，那该如何还原角色呢？”李昌束立刻问道。
“我觉得不管角色大小，都要写一篇人物小传。”
在座的都是《无间道》的演员，而且都是自己的后辈，他们如果发挥得好，肯定也能为电影增色不少，所以雷鸣并不吝啬分享自己的经验。
就像之前马骏一和郭嘉一样，他现在也把自己对于演戏的理解传承给这些年轻演员。
“最好从他的年少时候写起，比如他的性格，成长经历，以及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做出的事情说出的话是处于一种什么想法，我知道这些东西剧本上都没有交代，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你们发散思维去思考，只有把这些东西捋顺了之后，你们才能更加了解这个人物，体会到他的心情...”
众人如获至宝，有些人甚至拿出手机记录。
聊了大概有十分钟，雷鸣正准备离开时，无意间瞄到在不远处，刘传明正卧在躺椅上，用剧本盖着脸，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他今天一直这样？”
雷鸣皱着眉头，指了指刘传明：“也没过来跟你们交流？”
孙宇晨心地善良，不想让雷鸣对刘传明产生恶感，找了理由：“那个，他可能是比较累吧。”
“这样啊...”
雷鸣看起来并没有生气，犹豫了一下问道：“我记得你们几个人的房间好像是同一楼层吧？”
“是，我们就住在隔壁。”孙宇晨点点头。
虽然是在中原市拍摄，但由于要拍夜戏，整个剧组还是包下了一个酒店为演员提供住宿，除了樊朴因为要照顾杨依依，其他所有人都住在那里。
“帮我一个忙。”
雷鸣思考了一下，单独把孙宇晨拉到一边：“这几天看看刘传明都在干些什么，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刻通知我。”
“啊？”
孙宇晨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看来，这不就成了打小报告了么？
“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而且这是为他考虑，有什么事情的话，我能第一时间知道，也方便解决，如果一直是这种状态，不但演不好戏，还可能拖累剧组。”
在雷鸣的宽慰下，孙宇晨总算答应了下来。
在离开的时候，雷鸣深深的看了一眼依旧在呼呼大睡的刘传明。
希望你老实一点，不要搞出什么幺蛾子吧...
......
与想象中的一样，有了张一凡坐镇，整个剧组的运转非常流畅。
这或许是张一凡拍摄过的最轻松的电影了。
马骏一几个老戏骨演技精湛，雷鸣和樊朴也旗鼓相当，在他们的带动下，拍摄进行的非常顺利，有时候甚至不用他主动提出，演员自己就会发现问题，然后进行重拍。
如果每部戏的进度都能像这次一样多好。
在结束了一场拍摄之后，张一凡看着正在和马骏一讨论的雷鸣，优哉游哉的喝起了茶叶，他甚至有种无所事事的感觉，仿佛自己不是导演，而是一个吉祥物。
但是拍摄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的，该来的问题总是会来。
出问题的正是这帮年轻演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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