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无字祭文
那篇祭文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空中飘啊飘的,齐王原本已经冷却的心再度如坠冰窖,他心里此刻只有两个字:完了。
而皇帝亦缓缓闭上双眼,若不是场合不对,他恨不得冲上去赏齐王几个嘴巴子再狠狠揣上几脚。这废物,祭文被掉包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无能到连一张纸也拿不住。
那张祭文好死不死的正好落在一众大臣中间,不少人斜眼一瞧,发现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心中大骇,连忙低头不敢看过去。原来齐王不诵读祭文是因为祭文上根本就没有字,难怪皇帝临时让虞世南念诵,他根本不是在念诵,而是在背!
姜承枭的位置看不见祭文,不过他隐约听见了有人在窃窃私语祭文上没有字的事情。他也不傻,明白了为何齐王不诵读反而让虞世南诵读的原因。好家伙,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在这样的场合玩这些,真厉害。这些老狐狸玩的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狠。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今天齐王一直没有诵读祭文,那么明天长安城乃是整个天下都会知道,齐王念诵的祭文上没有字,历代先皇不认可齐王的事情。
这可不是小事情,这种祭祀在这个时代的意义非同凡响,而得不到祖先认可的皇子,有什么资格窥视宝鼎?
“低头!”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跪在他前方同样听见了群臣议论的赵王低声警告他。姜承枭头低的更深了,这种事情谁沾染上都是死路一条,哪怕他是宗室也不行。
内侍快步走下来拾起祭文,走上祭台交给齐王。这个时候的齐王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意气风发,浑浑噩噩的接过祭文,走到炉鼎前将祭文焚烧。
到这里,这场祭祀已经结束。皇帝阴沉着脸,从群臣中穿插而过,齐王失魂的跟着皇帝,太子面无表情,所有人都唯唯诺诺,慢慢起身跟着皇帝离开。
跪了有一个时辰左右,姜承枭差点起不来,膝盖已经彻底麻木,强撑着缓缓站起来,衣裳的下摆已经全部被雪侵湿。这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赵王的声音传来,“一会儿你们先回府去,不用等为父。今日之事,入你耳不可出你口,可明白。”
姜承枭明白赵王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青雀知晓轻重。”
赵王点点头,快步离开。看着赵王的背影,进而是群臣的背影,他此刻也觉得这天气实在太冷了,冷到心里去了。
不自觉地,他打了一个冷颤,下意识裹紧了衣袍。回首看了一眼风雪中的祭台,于风雪中飘渺的烟。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年关,又要起波澜了。
“扑通!”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紧接着有人叫道:“萧大人,萧大人,萧大人.......”
御书房内室中,皇帝背着手立在窗前,太子与齐王二人跪在地上。赵王面无表情的立在一旁,观王同样眼观鼻鼻观心,有样学样,一言不发,不过他抽空也偷偷瞧了一眼太子与齐王。
齐王自不用说,祭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难辞其咎,更严重的是若是被传出“历代先皇不认可”这样的谣言,齐王这辈子基本上就与太子之位无缘了。是故,齐王一脸的失魂落魄,观王估计,只要皇帝发怒,齐王应该马上就会嚎啕大哭,表示这事儿他不知道。
而太子同样的失魂落魄,观王此刻倒也能明白太子的心境。毕竟辅祭的位子被皇帝交给了齐王,是不是说皇帝有废掉太子的意思呢?不过换句话说,这次齐王自己没把握住机会,祭文上居然没字,这不肯定被人掉包了么。好好的机会没把握住,齐王也真是够没用的。
换而言之,如若这次辅祭的换成太子,那太子还是要完蛋。这么一想,观王突然有些可怜太子,不管怎么做,太子好像都没活路可言。
除了内室,御书房外室同样立着一大群的重臣。这次祭文上没字的事情经过那突然降临的风雪已经传遍了群臣。谁都知道,齐王的祭文没有字,谁都清楚,这里面有猫腻。这中间,脸色最凝重的无异于礼部的一位尚书和两位侍郎。
萧旦在回来的路上一个不慎摔了一跤,衣袍上全是污渍,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必须让人搀扶着才能站立。而礼部的两位侍郎,裴矩与虞世南则神色各异。虞世南时不时唉声叹气,裴矩则平静的多,让人看不清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同样眉头紧锁的还有吏部尚书独孤整等人,可以说这次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都有些头大。以目前的情况而言,谁会这么做呢?
轰隆!
御书房内室忽然传来一阵响动,那是瓷器被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那是桌案被推倒在地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皇帝的喝骂声。群臣顿时禁若寒暄闭口不言。
内室中,地下一片狼藉,赵王与观王躬着身子,太子与齐王俯首在地,皇帝目光紧盯着齐王,厉喝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朕让你负责祭文,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有何用!”
齐王颤抖回答:“父皇,这是有人在陷害儿臣,污蔑儿臣声誉。祭文一直保管在礼部手中,儿臣真的不知道啊,父皇!”齐王没有出乎观王意料,皇帝发怒,他果然开始哭诉推卸责任。
赵王无语的看了一眼齐王,果真是没救了。皇帝需要的是能承担责任的皇子,不是出了事情只知道哭的废物。祭祀出了乱子,若是被有些人胡言乱语,皇帝的权威都有可能会被动摇,齐王真是不上道啊。
听了齐王的话,皇帝果然勃然大怒,连连指着他,骂道:“哭,整天除了哭你还会干什么,这时候哭有什么用。朕真是眼瞎了,怎么会让你但此重任,竖子尔!”
这时候,太子缓缓直起身子,他身体肥胖,天气又寒冷,胖子最怕冷,所以身上穿了很多的衣服,因此想要直起身子的姿态有些滑稽。他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拱手道:“父皇,此事不怨二弟。都是儿臣没用,若不是身子不好,不能辅助父皇祭祀,父皇也不会因心疼儿臣身体,让二弟代劳。一定是先皇们不喜儿臣为太子,因此借着此事告诉父皇。儿臣....儿臣......”
说至此处,太子情至深处,低声啜泣,“儿臣自知德不配位,于东宫储君,既不能上为君父分忧,下又不能整安黎民,还请父皇收回神圣,儿臣情愿代发修行,为父皇母后祈福。”说完,他一拜在地,内室中只剩下太子一个人的啜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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