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冲杀！
初春已过，又是晌午，本应暖意浓浓，可对于公孙范和留下来断后的那群幽州军来讲，这天气属实寒冷了一些。
公孙范不知道自己在答应公孙瓒断后的时候是什么心态，总之他率领着本部兵马留了下来。
“将军，届时事不可为，我等便是拼死也会将你送出阵中。”亲卫统领鲁真来到公孙范身边小声说道。
这话不能让其他将领听到，留下来断后的他们本就人心不稳，再听到这种话说不定直接撂挑子跑路了，而且亲卫统领也没完全的信心能够在乱军中为公孙范杀出一条血路。
看了眼对面正在承受第三波耕牛冲撞的冀州军，鲁真很确定自己身后的这群士卒不可能挡得住敌军的冲杀，就连他们这些亲卫或许也不是其对手。
这很难受，却不得不承认。
公孙范看了眼正在调转马头招呼麾下撤退的公孙瓒，叹息一声：“我若是畏缩逃跑，将士们如何浴血拼杀？若是兄长没能领军回城，我等做出的牺牲又有何种意义？”
见鲁真还想再劝，公孙范抬手制止了他：“你无需多言，一切当以大局为重。”
鲁真神色一肃，没再说话，只是握着战刀的手越来越紧。
他舍不得家中妻儿，但公孙范铁了心要在这里给公孙瓒断后，他作为亲卫统领受尽公孙范的恩泽，便是战死也不能弃主而去，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成功阻截冀州军的追击并且撑到最后，只有这样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当然，前提是公孙范能够活着！
“弟兄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将军若是伤到一根汗毛，我拿你们是问！”
“诺！”百余亲卫齐声回应，语气沉重而坚定。
公孙范在一旁很满意亲卫们的表现，他磕了磕马腹，调转马头看向身后那群眼巴巴看着他的部曲，这些人中有一半是从支令跟随过来的老兵，另一半则是这段时间招募的新兵。
本来按照公孙瓒的安排是让老兵逐渐带着新兵熟悉战场提升战力，却不想潘凤来得如此快速，以至于新兵到现在都没有经过任何鲜血的洗礼就要面对这种九死一生的断后任务。
说实话，公孙范是有些不忍的，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是北平城中信任公孙瓒的百姓子弟，他们怀揣着建功立业的梦想，身负着一家的希望与未来。
今天过后，北平城中不知道又要多几何遗孀，又会有多少人苦断愁肠。
“哎...”
公孙范叹了口气，眼神逐渐坚定。
这便是战争，从他跟着公孙瓒征战的那天起，他就知道战争会带走无数人的性命，如今也轮到自己了。
“将士们！”
公孙范缓缓开口：“今日一战，我等有死无生，但我以公孙家的名义起誓，任何战死的士卒都能得到平时三倍的抚恤，只要尔等能坚持到公孙将军率军入城，尔等便是此战的首功！”
“在此，我将于诸位拼杀到底，诸君不退，我便不走，我公孙范在此立誓，若是有违此言，天诛地灭！”
公孙范作为公孙瓒的从弟在军营中还是有些威望的，而且这一次又是他亲自带队阻敌，又立下这等誓言，所有人都相信公孙范是跟他们在一起的。
身份尊贵如公孙范这样都留下来断后了，他们这群小兵又有什么怨言呢？更何况公孙将军还会给与家人三倍的抚恤，那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至于公孙范那句话的真实性，没有人去怀疑，因为他是公孙瓒的从弟，是代表着公孙家脸面的人！
看着麾下士卒逐渐坚定的神色，公孙范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从目前来看，至少短时间内的士气是不用担心了，至于后期如何崩盘，已经不是他能够考虑的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挡下冀州军的第一波冲锋！
大军后方，公孙瓒率领的三万人马已经缓缓掉头，前部也已经开动了起来，此刻安排的火牛阵也逐渐进入尾声，最后一批冲上去的耕牛在前几批耕牛的阻拦下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
火牛阵现在能给冀州军造成的麻烦，也只有耕牛挡道这一条了。
一千头耕牛，横在两军之间，虽然不能再给冀州军造成任何伤害，但至少阻止了冀州军的冲锋，让冀州军没办法第一时间赶上撤退的公孙瓒等人。
不过到了现在，耕牛大部分已经倒在地上了，冀州军只需要派人清理一番便可，这段时间公孙范能做的就是列阵等待，等着冀州军冲杀过来！
“传令下去，各部列阵，死守不退！”
冀州军军阵前，潘凤眺望着大军后方缓缓撤退的公孙瓒等人。
看来公孙瓒也知道火牛阵一旦失去作用，他们就不可能是冀州军的对手，现在趁着两军尚未开战，撤退还算容易的时候领军离开确实是最好的时机，否则两军混战在一起的时候，士卒听到的都是喊杀声与惨叫声，谁还听得到公孙瓒的命令？
不过公孙瓒想走，潘凤就能让他如愿吗？这可是消灭幽州军主力的最好机会，否则就只能进行攻城战了，那样一来耗费的人力物力和实践都将成倍上涨。而且变数也会增加，潘凤不想夜长梦多。
“儁乂！”
张郃打马上前：“末将在！”
“你领麒麟营从旁绕过去追击敌军，若是敌军阵型不乱你只需从旁骚扰就行，若是敌军阵型乱了，你可伺机冲杀！”
“诺！”张郃兴奋了起来，看向不远处正在撤退的幽州军仿佛看一个脱光了衣服的歌姬一样。
牵扯战术是麒麟营的主要训练项目，为的就是发挥出速度的优势，像这等撤退的大军，在张郃眼中就是不设防的存在，他有一百种方法能够在自身损失极小的情况下拖住敌军，除非敌军结阵反击，否则对麒麟营而言没有任何威胁。
得了命令的张郃很快就下去召集部曲了，其他将领没有潘凤的命令只能眼馋地看着张郃离去，随后将目光落在阵前逐渐平息的火牛阵上。
如今的火牛阵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那些玄武军的辅兵正在麴义的指挥下清理阵前的耕牛，那些倒地的耕牛被一群人拖着拉出长长的痕迹，还有还有能力自己走动的则被赶着往两侧走去。
场中耕牛‘哞哞’的惨叫络绎不绝，一些脾气相对暴躁的耕牛还想用牛角顶开围上去的刀盾兵，结果被刀盾兵三两下扎入脖子，当场倒地。
场面虽然有些混乱，但几百刀盾兵配合着一千玄武辅兵很快就清理完了两军之间的场地。
随着喧闹的耕牛被清理下去，战场上的氛围逐渐凝重了起来。
这时候，一阵轰隆隆的奔腾声传来。
公孙范脸色一变，这才看到冀州军的后方冲出一支骑兵，随后这群骑兵绕过两军对峙的地方往公孙瓒大军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们冲着幽州大军去了！
公孙范很想派人拦住那群骑兵，但他发现这群骑兵的行军速度比他见过的任何骑兵都要迅捷，前一刻看到他们还再冀州军军阵后方，后一刻就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自己军阵的侧面。
还不等公孙范反应过来，这群骑兵就浩浩荡荡越过了公孙范的方向奔向远方。
眼看拦截骑兵无望，公孙范只能将目光落在眼前气势汹汹的冀州军上，眼下阻拦这支主力部队才是最主要的任务，至于那群骑兵，公孙瓒在就知道他们的存在，这次撤退也不是没有防备，只是可惜了那群各地抽调过来的骑兵，公孙瓒还指望着从他们之中筛选出白马义从的苗子，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
公孙范收回思绪不再去想越过防线的骑兵，他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敌人身上。
而另一边，潘凤看着眼前留下来断后的幽州军，心中虽然佩服他们的勇气，但手上却丝毫不留情。
之前抵挡火牛阵的玄武军士卒已经往两边退了下去，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用他们再付出努力了。
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幽州军士卒，冀州军没有丝毫畏惧，一个个神色严肃甚至是激动。
“将士们，敌军就在前方，与我冲杀过去，斩将立功！杀！！！”在潘凤声若惊雷的加持下，他的声音传遍全军上下，冀州军士卒听到潘凤的声音后个个振奋。
阵前，赤兔马双蹄高高扬起，一声激昂的嘶鸣后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杀！”高览、邓隆两人跟在潘凤身后铆足了劲地打马追赶。
两人都是冲锋陷阵的好手，这会儿自然要跟着潘凤厮杀一番，而且邓隆这个新晋校尉已经让高览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以往在冲阵这事上除了潘凤以外无人可与他比肩，但邓隆这人到来后，他的勇猛，他的果决都让高览不得不重视起来，如今是难得一见的大战，他这个老将自然不能输给邓隆这个新人。
另一边的邓隆同样带着好好表现的心思，不知不觉中已经跟高览较上劲了。
“跟着将军，杀过去！”各部将领也都发起了冲锋。
“杀！”士卒全都冲杀了起来，一时间隆隆的鼓声和潮水般的厮杀声响彻平原。
冀州军全军掩杀的模样让摆好阵型的幽州军不自觉地出现了一丝慌乱，很多人的鬓角不知不觉流下了一丝冷汗，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难以自持。
“都不要怕，我军阵型严密，敌军冲上来无非是找死，只要坚守阵型，我军必胜无疑！”公孙范在阵中骑着战马高声鼓舞周围的士卒。
听到他的话，一些新兵的神色确实松弛了下来，但那些老兵却依旧严肃。
敌军强不强只看冲锋的势头就能明白，就算他们占着阵型的优势，但势均力敌的情况下阵型才能发挥最大作用，要是阵型被一冲而散，那接下来敌军必定势如破竹将阵型完全凿穿。
那样的话还不如开始就跟着正面冲杀，至少在冲击力上还能相互抵消，不然冲锋起来的冀州军绝不是站在原地的幽州军能抵挡的。
因为这次断后的士卒没有弓弩手，所以想要用弓箭减缓敌军的冲势已经不可能了。
一切，就看前排的刀盾兵能不能挡住第一波冲击！
“杀！”
喊杀声越来越近，前排的幽州军已经能看到冀州军士卒脸上狰狞的面容了，只是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就足够让前排的幽州军士卒遍体生寒了。
敌军是百战强兵！
这个念头刚升起，冲在去前面的潘凤等人已经与前排的幽州士卒发生了碰撞。
“唏律律！”
赤兔马高昂地一声嘶吼，抒发着内心压抑已久的冲杀快意，紧接着一对碗口大的马蹄就朝着面前的盾牌狠狠踩去。
“呯！”
“咔嚓！”
盾牌与马蹄接触的瞬间就爆碎开来，后方的士卒甚至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赤兔马的马蹄一脚踩在脚下，伴随着骨骼破碎声，赤兔马双蹄用力，往前飞奔而去。
于此同时，马背上的潘凤方天画戟犹如判官画笔一般肆意横扫，但凡有盾牌胆敢挡在方天画戟的行进路上，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方天画戟上面传来的恐怖力量一击粉碎。
那些拿着盾牌的幽州军根本想象不到要何等恐怖的力量才能将手中镶着铁片的盾牌一击破碎，不过那些士卒已经没有机会弄明白了，一闪而过的方天画戟已经在须臾间收割了他们的生命。
“冀州潘凤在此，谁敢与我为敌！”
潘凤铆足了劲怒吼一声，将周围想要靠拢过来的士卒全部震开，有两个胆子小的被这一声怒吼当场吓得面无人色，随后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此刻，距离潘凤冲入阵中不过几个呼吸，而他周围的幽州士卒只要还有力气站着的，全都在拼命往后退去，那些没来得及后退的，都倒在了方天画戟的锋芒之下。
眼看潘凤冲入阵中如入无人之境，后方的高览邓隆两人顿时热血沸腾纷纷怒吼一声杀入阵中，那些幽州士卒哪里是这些猛将的对手，原本看似坚实的防御在两人的冲击下瞬间瓦解，那些勇敢冲上来的士卒如麦子一样成片倒下。
仅仅几个呼吸，三道恐怖的缺口就出现在了幽州军的防线上。
公孙范面色苍白，双眼之中露出惊恐，按照这个形势下去自己的一万大军根本抵挡不了多久就会发生大规模的溃败，一旦溃败发生，他便是有回天之力也挽回不了败局了。
不能让潘凤他们这样冲杀！
想到这里，公孙范连忙看向身边的鲁真：“尔等过去拦住潘凤几人，务必为其他将士争取时间！”
在公孙范看来，此时也只有自己的亲卫们才有能力阻挡潘凤等人的锋芒了，而他这个主将却不能轻易冒险，否则群龙无首只会让战局变得更糟。
旁边的鲁真听到公孙范的话心里发苦，但命令已经下了，作为亲卫统领的他明知必死也要义无反顾地顶上去。
“将军放心，我等必定拦下潘凤！”
说完，鲁真便招呼了一声公孙范身边的所有亲卫，带着他们往潘凤所在方向快速冲去。
这个时候，冀州军的前军终于跟幽州军的阵型撞在了一起。
刹那间，鲜血横飞，惨叫连绵，一场你死我活的浴血拼杀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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